第18章 初春（十八）

    肃明帝的做法其实并不难猜，顾文夕估摸着也是觉得，大概是皇帝认为到底不是宗族的血脉，贸然加上宗嗣，觉得不敬先祖罢了。

    闵国公虽是武将出身，倒也不是全然不知这些宗族礼仪，因此只是有些难过，却并未反对。

    顾文夕也不能偏帮闵国公去求这个恩旨，只能宽慰国公爷的心，“舅舅，这名号有或没有，只是外人听起来好不好听罢了，一家人自己过日子，也只看是不是过得好而已。”

    闵国公闻言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只是怕亏欠那个孩子罢了。”

    “接到国公府来养育倒也不算亏欠，明安县主到底还是有品级的，自然也有俸禄，”顾文夕拍了拍国公爷的后背，为他舒缓心情，“有县主的头衔，即便是入不了宗族的族谱，但是实际的好处，并不会减少什么，舅舅不必忧心。”

    “若实在不行，等到来日，明安县主出嫁时，请陛下赐下一份恩典，想必也不是不可以。”顾文夕看着舅舅逐渐送开的眉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唉，看我果然是年纪大了，正事都忘了，”闵国公点点头，他心疼明安县主，但也知道现在急也急不得，转头突然一拍脑门，“这是明安让我带给你的帖子，她从昌平那里知道了你也要来的消息，托我进宫请安时，带给你。”

    说着递给顾文夕一张精致的花笺，顾文夕接过，翻开来是秀气端庄的字体，看着更加赏心悦目。

    “昌平那日来的时候，提到了要带着你一块过来，”闵国公笑着说道，“明安觉得也要给一份帖子给你，才能显得重视。”

    顾文夕闻言笑了，“即便没有帖子，我只说我是来看舅舅的，闵国公府门的仆从难不成还会拦着我吗？”

    闵国公直接哈哈大笑起来：“是了，你只说是来做客的，府里自然不会有人来拦你。”

    又说了好一会话，闵国公才起身告辞。

    回想此事，顾文夕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是这时候方郃突然提起又是为什么呢？

    方郃看她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表情，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闵国公府也送了帖子给臣，只不过不是以明安县主的名义递来的帖子，是国公爷有事要与臣商议。”

    方郃刚刚袭爵镇北侯，老侯爷也是武将世家，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臣接到帖子的时候，闵国公的家仆刚刚从平阳侯府过来，”方郃继续说道，“我是随口一问，闵国公家仆说那位楚二小姐正哭得眼睛都肿了，但是因为是何事，仆人也没敢多问。”

    说到这里，顾文夕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寻常人家下帖请客，那帖子上写谁的名字倒也无关紧要。可世家贵族的帖子讲究就要深一些了，同龄的世家小姐相邀作伴，主帖人无论是否是自己真正想邀请的人，都得写嫡出子女的名字。

    唯一区别只是会在后面附上，随着主帖请的人员名单，世家大族皆是重视礼教尊卑，下帖子自然也有讲究。

    “想来是那楚二小姐看着主帖不是自己的名字，随附的名单也没有自己，气哭的吧？”顾文夕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倒真是丝毫不把自己的长姐放在眼里，等到时候世子继任了平阳侯的爵位，她就不担心世子会清算她们这继室的旧账吗？”

    出了偏殿，园子里依旧是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象，方郃唇角微微翘起，“殿下说的是，只可惜这平阳侯府续弦的母女二人，只着眼于眼前的这些蝇头小利，丝毫没有考虑过后果。”

    “今天的事，我还在想是否得让父皇知道，”顾文夕微微蹙眉道，“这件事父皇知道了，只怕是要立刻召回平阳侯，虽说现如今南境局势安定，但也不可贸然召回平阳侯，万一给敌方知晓驻守的将领回了京，难免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若是此事，臣觉得殿下可以安心，”方郃侧身看着她说道，“明日臣会向陛下上书，若是要调任回京处理这件事，只消世子一人返京便可。”

    顾文夕点头，“这事不能不告诉父皇，但边境也是不可贸然动作，那就有劳侯爷了。”

    方郃低头抿唇笑道：“殿下客气了。”

    说着二人又向园子里慢慢的逛着。

    昌平不晓得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连忙着赶过来找顾文夕，远远瞧见她的人，便快步跑过来，凑近了才发现方郃正在陪着顾文夕说话，赶紧停了脚步飞快地转身准备走开，但顾文夕余光看着有人冲过来，便侧头看过来。

    “昌平？是出了何事，你跑这么急万一摔着磕着了怎么办？”顾文夕喊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昌平。

    方郃也侧头看着来人，淡淡开口道：“昌平郡主。”算是打了招呼。

    顾文夕倒是觉得方郃的脾气似乎比她印象里好上了许多，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但昌平还是被方郃那淡然的瞥过来的一眼，给愣在了原地不敢动。

    “呃懿和姐姐，方侯爷”昌平僵硬的开口说着，“我、我马上就走！”

    “你有何事说就是了，这里没有外人。”顾文夕看出来她是有事要说，但是不知为何又不说了。

    “我是想问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昌平看着顾文夕走近自己，也没办法，先是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方郃，才紧张兮兮的问道，“刚刚我跟曹姐姐碰见了，经过曲鸢池的时候，听几个宫人讨论说什么平阳侯楚家真是好的面子，还能跟贺家攀上关系什么的，就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顾文夕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她扭头看着暮秋说道：“你去找今日负责簪花宴的掌事太监，告诉他若是不能好好管教手底下干活的宫人，便去冷宫伺候吧。”

    暮秋了然，直接颔首行礼马上去了。

    昌平再迟钝也看出来顾文夕变了脸色了，她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懿和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不干你的事，是做事的宫人们的问题，”顾文夕缓和了脸色，温和的对昌平说道，“至于发生了什么，你日后自然知道，现在你只要当作今日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了。”

    昌平一向听顾文夕的话，听她如此说，便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又借口曹家姑娘还有事要与她说，赶紧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