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春（十四）
沈皇后将方郃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头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没露出什么表情来。
方郃站在顾文夕这边之后，看顾文夕正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了过去，他撩起衣袍，半蹲下靠近顾文夕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到底还是跟永安伯爵府脱不了干系，殿下且看便都知晓了。”
顾文夕没想到他会过来主动说这么一句话，但到底是他的一片好意，顾文夕也得领情，于是她抿唇点头，向方郃道谢：“多谢侯爷，我知道了。”
方郃见她点头，也就站直身子，但这次他就直接站在了顾文夕的身后，如同她的侍卫一样。
永安伯爵府夫人到底还是出自书香门第，她即便再迟钝，这会儿也该反应过来了，只得连忙拉着儿子下跪行礼道：“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贺夫人原本是想也该给贵妃请安，奈何贵妃一直以帕拭泪，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便只能作罢。
贺二公子也只一头雾水，跪着行礼，悄悄抬起头来，却见那位楚小姐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小声抽泣，这下心里才暗道不好。
沈皇后看着他们神色各异，心里冷笑不止，但到底还是给人留了一份薄面，她只是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微眯着凤眸，语气平和的听不出什么异样，“刚刚本宫得知了一个消息，本宫估摸着这对贺夫人来说，或者永安伯爵府来讲，想必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这才让方侯爷请两位过来”
贺夫人拿不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也只能躬身听着，“是，皇后娘娘请讲。”
沈皇后看得出来，这位贺夫人像是不知内情的模样，但这位贺二公子额角止不住的冒冷汗想来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什么的，于是沈皇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恭喜贺二公子与贺夫人后继有人了。”
此言一出，楚小姐跌坐在地上，一张俏脸煞白，双手攥着衣襟愈发的用力。
贺夫人倒是真的还没弄清楚状况，但沈皇后一句后继有人，只让她直觉事情不对。再看自己儿子身体僵硬的状态，外加那位楚小姐苍白的面容，贺夫人便猜出了一个大概。
贺夫人到底是永安伯爵府的女主人，这么些年内宅那些阴私的手段她多多少少也见过不少，自从大儿子去世以后，她而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只是可惜，这贺二公子成天不务正业，天天与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厮混。
贺夫人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当着皇后的面，她也只能忍下满肚子的怒气，强露着笑意，问道：“皇后娘娘此言何意啊？”
沈皇后看着贺夫人那一脸强作镇定的模样，又看贺二公子那副心里有鬼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平阳侯府的楚小姐肚子里可是贺夫人您的亲孙儿呢，这不是后继有人，又是什么呢？”
沈皇后这话算是直接把这层遮羞布掀开了，贺夫人知道之前肃明帝有意赐婚，但到底没有明发诏旨，可现如今这种情况明显是已经得罪了沈家。
贺夫人这才是有苦难言，她知道自己儿子与平阳侯的二女儿来往过密，只是不痛不痒的申斥了一番，也没多问什么。现在她只后悔没把自家儿子狠狠的揍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臣妇教子无方，坏了皇后娘娘的宴会，回去以后臣妇自然会好生管教，请娘娘恕罪。”贺夫人自是个明白人，于是她直接开口请罪，却丝毫没有提及平阳侯母女的意思。
沈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这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女人，不仅会审时度势，也知道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伯爵夫人言重了，只是本宫还是要多少一句不中听的话。”
“娘娘请讲。”贺夫人垂首道。
“这世家门第树大叶茂的，看着繁花似锦，但一旦被蛀虫掏空了树干，也不过只是一棵没有未来的朽木而已，”沈皇后看着贺夫人，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贺夫人，您说是不是？”
贺夫人被沈皇后说的这番话惊得心下一凛，但转念沉下心想，便知沈皇后不过是在告诫世家豪门的名望，建起来容易，毁起来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想明白这个道理，贺夫人连忙跪地叩首谢恩道：“多谢娘娘提醒，臣妇自当谨记在心，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贺二公子知道自己这是闯了祸了，只能跟着自家母亲一同叩首。
可平阳侯夫人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贺家母子了，楚夫人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指着贺夫人母子二人，向皇后哭诉道：“娘娘，皇后娘娘！请您看在我可怜的女儿的面子上，为她讨一份公道吧！这贺二公子与我家婉婉毕竟有了孩子，这叫臣妇怎么向在南境驻守的夫君交代啊！”
楚夫人这么会功夫也想明白了，这到底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此时在忙着撇清关系，只怕会得不偿失，反正女儿已经怀了贺家的孩子，难不成他们还能不认这个账吗？
一听平阳侯夫人这话，没等皇后娘娘说些什么，这贺夫人便脸色铁青的看着跪地哭喊不停的楚夫人，冷声喝道：“楚夫人不教自家女儿知廉耻懂礼仪也便罢了，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失仪，还来攀扯我们贺氏做什么？”
贺夫人这话倒是直接给了平阳侯夫人一盆冷水，这贺家怕是不认这件事了，楚夫人连忙直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指着贺夫人说道：“贺夫人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如此那便是要逼死我的女儿吗！”
贺夫人铁了心不会跟这样的人家成为亲家，她只冷眼看着平阳侯夫人，“楚夫人这是什么话？谁能证明楚小姐肚子里一定便是我贺家的孩子吗？”
“这京城众人皆知我儿子流连花丛已久，可偏偏只有您家的女儿一口咬定是怀了我贺家的孩子，”贺夫人丝毫不留情面将话说得更难听一些，“谁知道这是谁家的孽种要算到我贺家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