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峨嵋弟子(7)
第七章
给鹿杖客用的自然是悲酥清风了, 原本的悲酥清风,这“悲”者是说会让人泪如雨下,“酥”者使人全身麻痹不得动弹, 但自姜虞从中改良之后,这流泪的特征便没了, 所以在鹿杖客眼中, 着实与他们府上的十香软筋散无异。
且说殷梨亭带着人快步地王府行进, 路上若遇到守卫便把鹿杖客放下来装装样子,鹿杖客好色的毛病府上也有耳闻,知道他是王爷请来护卫的门客也无人敢上前不敬,就这样让殷梨亭躲过了好几拨人。
鹿杖客受制于人,口不能言,一路上倒也乖觉不曾弄出什么别的动静来,他跟着殷梨亭七拐八拐,最终在客院一处房间推门进去。
这原本就是玄冥二老住宿在王府中的房间, 鹿杖客见他来到这里便觉要遭,心道:怕是师弟也难逃毒手。
房间内已有两人, 其中一个萎靡在屋内角落处,神情灰败, 正是他师弟鹤笔翁。鹿杖客满以为师弟也是受了与他类似的毒,见他还有命在,便只是关切地瞧了一眼即将目光转开。他见一女子端坐在桌前, 服饰打扮与府上丫鬟无异,相貌却比身边这个男扮女装的家伙要美丽多了。
鹿杖客听那女子道:“师兄, 这一路还好吗?”
他心想果然是个男子,又听身边人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道:“倒是遇上了几拨守卫,不过并没被人发现。”
鹿杖客以为这是一对师兄妹, 他心下暗暗思量,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这对师兄妹找上王府做什么。
姜虞二人为了不显露身份,彼此以师兄妹相称,她见鹿杖客眼珠子转了几转,一脸沉思模样却不开口,猜想到该是被殷梨亭点中哑穴。她右手本在桌上轻轻点着,此时忽然一抬手,只听空气中“嗤”得一声响,鹿杖客身上一痛,闷哼一声,立即发觉穴道被解开了。
这一手隔空解穴立时将人镇住,鹿杖客惊骇莫名,颤声道:“阁下莫不是大理后人。”
传闻大理段氏有一门名唤“一阳指”的功夫,可真气外放击敌于无形,甚至能以真气化剑气,那是传说中至高无上之功夫,鹿杖客从前只听师父百损道人提起过,言道自从大理段氏没落,这门功夫也就断了传承,当初段家的家奴还有后人存于世,不过也只是学了些皮毛,与之相去甚远。
鹿杖客只当是江湖传言以讹传讹,从未当真,如今见姜虞露这一手不免骇然,江湖中人即使不使兵器以内力相搏也需双掌相对,而此女却能将内劲外放,若是彼此对敌岂不是防不胜防。
姜虞使出一阳指本来就是为了震慑鹿杖客,好将他乖乖配合不要动些歪心思,不成想这鹿杖客倒是有那么一点点见识,那就更好了。姜虞微微挑眉,她也没说是与不是,只道:“这就与你无关了。”
姜虞继续道:“鹿先生,此番将你请来,是有要事相询,还请您不吝开口,最好不要到兵器相逼的地步,您说呢?”
此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鹿杖客哪里会反驳,何况他本就是见风使舵的人物,此时便道:“阁下请问。”
“好,”不知何时她手中出现一柄乌木扇,扇子在她掌心打了一下,她微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鹿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
鹿杖客心中苦笑,形势比人强,不放“聪明点”能怎么办。这女子容貌光彩照人,衣衫虽普通,却难掩周身风流贵气。
他原本以为这是江湖中的名门子弟出身,可此时再看,只觉其行事做派都与那些名门正派相去甚远,言谈之间带着上位之人的傲慢,似是金尊玉贵之中养出来的王孙公子。他心道:这莫不是汝阳王在朝中的对头来找他的麻烦了?
他微微向殷梨亭瞥了一瞥,暗忖这莫不是这女子的家将护卫,思及汝阳王府上的阿二阿三平日里也多是木着一张脸,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么看来之前“师兄妹”的称谓只是掩护了。
殷梨亭眼见姜虞几句话让鹿杖客乖顺,心中有几分佩服,但看她此时似笑非笑轻打折扇的模样,又觉得她身上隐隐有股风流肆意的邪气,与以往所见迥异,也叫他隐隐有些不自在。
实在奇怪:殷梨心道。
姜虞和殷梨亭将玄冥二老绑了来就是为了套出汝阳王府的情况,鹿杖客在生存危机之下自然是有问必答,当下就将知道的吐露了个清清楚楚,包括府中守卫巡逻地点、换班时间,各位门客的武功水平、使用兵器还有最重要的汝阳王府地图。
姜虞在殷梨亭带着鹿杖客来前就已经询问过鹤笔翁,两人回答并无出入,姜虞暗道这师兄弟二人还算老实。
鹿杖客听他们问得这么详细,心头惶恐,等终于结束问话之后便小心开口道:“不知姑娘要对汝阳王做什么?”
姜虞道:“这你就别管了。”她话音刚落便点了玄冥二老穴道,两人昏死过去。
殷梨亭将玄冥二老用绳子捆了塞到床底下,此时姜虞已从从包裹内取出要易容的材料。几刻钟后,一个新的“鹿杖客”出现在房间内。
此时殷梨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继续装作小丫鬟了。”
姜虞在他身后促狭地笑了笑。
他对着镜子左右照照,不禁赞叹姜虞这易容术之高超,竟恍似一人,活脱脱一个鹿杖客。他觑见镜中他身后的姜虞在笑,不禁也红了脸,嗫嚅道:“装扮成女子总是不自在的。”
姜虞听了笑得更厉害了,她“哗”一声将折扇打开掩在唇前,只露出一双笑眼给殷梨亭道:“师兄,你若是自在了才是糟了,怕是出去这汝阳王府,武当其余几位师兄要找我麻烦。”
殷梨亭被她笑得发窘:“丁师妹,莫开我玩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姜虞手中滚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丸药于殷梨亭,“这药对人体无害,只是吃了叫人嗓子变哑,声音无法做到和鹿杖客一样,但若是哑一点该是听不出来的。”
殷梨亭丝毫不担心地将接过药丸吞下,再开口,声音果然变得低沉喑哑:“丁师妹果然厉害。”
姜虞微微一笑,再启唇声音却变成一个嘶哑尖锐的男音:“师兄,该叫我师弟的,可别忘了。”
这声音与鹤笔翁别无二致。
殷梨亭不由得赞道:“好高明的口技。”
当下二人各自换了玄冥二老的衣服,拿了他们的兵器推门出去。
两人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所到之处并未引人怀疑。
踏出外院时,有守卫径直朝他们走来,二人神色不变。
那守卫道:“鹿先生、鹤先生,小王爷请您二位去校场。”
姜虞道:“何事。”
守卫道:“小王爷新学了一套功夫,请两位先生验看。”
姜虞道:“那便走吧。”
殷梨亭只是间或点头,一直不曾开口,鹿杖客性情诡谲,自来就很少说话,那守卫也未多想,当然他也决计想不到眼前这二人只是易容假扮,全然不是以前的“玄冥二老”了。
两人随守卫去往校场,场中一个少年人,一身蒙古装扮,手上一把长剑,那宝剑寒光凛凛,日光之下冷冽非常,少年人持剑向场中直立的一个稻草人颈项间削去,那草人脑袋立时飞出丈远,再看缺口平整,不见丁点碎屑,能将干枯的稻草齐齐削断,可见这是一把极锋利的宝剑。
姜殷二人不约而同眯起眼睛,这宝剑不是别的,就是他们要找的倚天剑。
少年人挽手一个剑花,大悦道:“好剑好剑。”
这少年正是汝阳王府世子,库库特穆尔,汉名王保保。
王保保收剑后朝站立在校场边缘的一个人走去,边走边道:“苦大师,你瞧我刚才剑法如何。”
这苦大师身材高大,头发呈红棕色披在肩后,面上纵横交错的刀疤掩住他原本面容,再看他回答王保保时只以手势作答,才知竟是一个哑巴。
苦头陀手指比划着示意王保保剑法大有长进,王保保笑道:“苦大师故意恭维我,我不信。鹿先生和鹤先生来了吗?”
王保保看到场外的姜虞和殷梨亭,他走过来道:“鹿先生、鹤先生,苦大师今天教我了一套剑法,你们来试试看我学得如何。”
姜虞微笑着上前挡住殷梨亭道:“小王爷,就让小老儿来试试吧。”
鹤笔翁的武器是一只大号的毛笔,杆子细毫毛长,倒像是一柄浮尘,她先前试探过鹤笔翁的武功,对他的武功招式有一些了解,这才挡住了殷梨亭自己上前。
王保保来势汹汹,可却是徒有其表,姜虞将毛笔一甩缠住他的剑柄这就不得动弹了,却只见王保保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个近前从左袖中滑落一把匕首,持匕向她怀中冲去。
这小子,明的不行来阴的。
姜虞旋身后退,毛笔跟着后退缠在倚天剑剑刃上登时被从中削去。她摇头道:“小王爷果然功夫精进,小老儿输啦。”
王保保笑道:“是苦大师教得好,鹤先生,我叫人重新给你配把武器。”
这毛笔又不是她的,坏了又如何,姜虞无可无不可地应下。
王保保收剑下场,边上奴仆立马送上水盆毛巾。
姜虞回头看向殷梨亭,却见苦头陀不知何时跑到他身边去了,两人好像在说些什么。她脸上神情微微一滞即刻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师兄,苦大师,你们在聊什么呢。”
苦头陀脸上笑眯眯得,却因为伤疤而显得狰狞,他比划道:“我在问鹿先生声音怎么变了。”
他目光看似好奇地扫着殷梨亭的面容,殷梨亭目光不动哑声道:“日前行功出了差错,受了点内伤。”
“哦,”苦头陀道,“怪不得让鹤先生下场与小王爷比试。”
苦头陀真实身份是明教的光明右使范瑶,潜伏在汝阳王府中不惜毁掉自己的容貌,此人多谋机变,心性狠辣,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若是叫他看出他们二人是假扮的,想来绝不会考虑到他们同是来与汝阳王为难的而装聋作哑,怕是只会拿下他们献于汝阳王去巩固他的地位。
殷梨亭不知他底细,但和姜虞一样心中升起警惕:此人精明强干,不可不防。
苦头陀笑着点点头不再追问,但确实如姜虞所想,他心中起了些许疑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好像没有不寻常。方才鹤笔翁给小王爷喂招,所用功法与往常无异,难道是他压力太大,想多了么。
苦头陀的房间在玄冥二老的旁边院子,临分别时他突然按住了殷梨亭的肩,面上憨笑:“鹿先生,不是说好请我去喝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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