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港城市民（37）
三十七章
甘老太千呼万唤始出来, 两个小童一左一右挨着她，老太太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这场景一时间有点像大观园里的贾母。
于素心跟在老太太身后, 见到客厅里的甘永好他们, 神情都有点愣怔。
小姑娘皮肤粉白，长发编成公主辫, 别着一个水晶王冠发卡，是少女般的美丽可爱，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姜虞好久不见她了，现在一看确实像那句话说的“女大十八变”, 如果不是她妈妈, 彼此之间的关系不会这么僵化。姜虞向她笑了笑，于素心怔了一下也弯了弯唇角, 接着目光就转向甘永好。
甘永好扯了下唇。
老太太发了话, 启程去酒店。到了包间在主位坐下，然后将甘永家和甘永好一左一右拉到身边来, “今天你们跟奶奶坐！”
姜虞自觉坐在外围，抬头一看，不巧, 于素心就坐在她正对面, 也是外围, 再旁边是殷红，神色中夹杂着几分不满。
殷红旁边的甘泰祖被表叔恭恭维着，梅姨含笑看着自己儿子, 她身旁的角落里坐着阿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姜虞自然地收回视线，等着轮完一圈祝词年长的几位动筷之后, 她再动筷。
反正她今天就是纯来吃饭的，天大地大，没有自己的肚子大，其他的什么东西，她都看不见！
……
甘泰祖今天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酒，酒酣耳热之后就想去卫生间。等出来洗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二儿子甘永好站在另一侧的洗手台边，看模样是在等他。
甘泰祖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好久不见，乍一看变化太大，他都觉得陌生。个子高了，身板更硬了，脸上的轮廓也显现出来了，可为什么他之前的印象里这个儿子还是个小娃娃呢。甘泰祖恍惚一阵儿，脸上带笑，语声也带着温和，“阿好，找我有事啊？”
甘永好也愣了一下，因为他好久没听到甘泰祖这么平和的语气了，他只愣了几秒钟就道，“有事，是全叔。”
甘泰祖皱了一下眉，“阿全怎么了？”
甘永好把在澳门看见全叔去赌场的事同甘泰祖说了，最后措辞道，“全叔看上去好受打击，而且赌钱也不是个好习惯，jo鲍你劝劝全叔，让他别去赌了。”
“这个阿全。”甘泰祖怒上心头，看甘永好还在身边又勉强压制住了，“好，我会管的，回去吃饭吧，我在外面抽根烟。”
甘永好往外走了两步，不知怎么又停下来回头，低声道，“jo鲍，少抽烟，对肺不好。”
甘泰祖好一会儿没反应，再回过神自己那个儿子已经不见了，他嘴唇颤抖两下还是从兜里掏出烟盒，把烟点上了。
……
回去包间的路上，甘永好被于素心叫住。
于素心站在他身前，“阿好，我一直都想同你说sorry。”
甘永好淡淡道，“长辈的事同你没关系。”
于素心表情倔强，“那你点解都不理我啊？”
甘永好笑了一下道，“冇啊，不理你就不会停下来听你说话了。”
于素心道，“可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来的，不是这么疏远的。”
甘永好道，“你都搬家，又转学了，大家不在一起了，所以疏远了吗，而且不是所有好朋友都是一起的，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很正常。”
于素心摇头道，“阿好，你别说得这么深沉，我听不懂，你是不是因为妈咪的事还在生我的气啊，我也不想的，你别不理我啊，我拿你当好朋友的。”
甘永好面上的笑一点点收了回来，好一会儿沉默地看着她，看得于素心都有些害怕，“是，我是生你的气，于素心，荷妈对你不好吗，点解你要替你妈咪给jo鲍送信啊？你不是真蠢的吧，真不明白这是咩意思吗？”
于素心脸色唰得白了，“不、不是啊，我、我真的不知……你怎么知的，是阿月告诉你的？她骗我，她应承我不同别人讲的。”
甘永好一怔，接着被气笑了，僵硬地弯了一下唇才冷静道，“不是啊，是我自己看见的，我看见你给jo鲍神神秘秘地送信，然后我趁jo鲍洗澡的时候从他衣服里翻出来的。阿月没骗你，是你骗了我们，她一定话给你知叫你别这么做了，但你没听。我都不知道，原来不是第一次了。”
于素心被镇住了，难堪地无地自容，接着就听甘永好道，“我那时候好生气，不过我现在不生气了，你是你妈咪的女嘛，你肯定是向着她的，所以就当我们陌路好了。”
这句话还不如不说，于素心的眼睛里瞬间就充满了泪。
走廊那头包间的方向传来甘永家的声音，他冲甘永好招招手，“阿好，搞乜嘢，奶奶叫你了。”
“马上。”
甘永家绕过于素心走过去，在包间门前被甘永家拦住肩膀，“不是奶奶叫你，是我叫你啊，搞乜啊，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都以为是jo鲍把你打了一顿。”
甘永好笑笑，“我都知是你，不过想太多，jo鲍还不至于在奶奶生日的时候把我打一顿的，他要打我不会跑嘛。”
“是是，是我白担心你了，衰仔。”甘永家笑骂了一句，捶了一下甘永好的胸口，然后两人搭肩搭背地走进包间里去了。
于素心抹着眼泪，一抬头吓了一跳，殷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她胆颤心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她颤声道，“妈咪。”
殷红蹲下来，搂住她，“sorry啊，心女，妈咪害你受委屈了。”
于素心一下子扑进殷红怀里，抽泣起来。
殷红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哭多了不好看了，一会儿妈咪带你去洗脸，今天是奶奶生日，不能叫她知道你哭了，好不好？”
于素心在她怀里点点头。
殷红柔声哄着，神色阴沉。
钟笑荷，你叫你儿子搞我女儿，那你就别怪我搞你儿子了！
……
甘泰祖去卫生间了，阿好也去卫生间了，应该是说阿全的事，但殷红、于素心、阿卡，他们都去了。哇，不知道卫生间是事故多发地带啊。
好一会儿，甘永好回来，趁着甘老太视线不在他身上，坐到她身边来。
姜虞问道，“冇事吧？”
甘永好道，“你怎么同阿卡一样问，我能有咩事，倒是你，你是不是有咩事冇话我知。”
有啊，还不少呢。
姜虞夹了一筷子鸭肉放到嘴里，哇，好嫩。等咽下去后自然道，“冇啊，我有咩事你不知啊。”
甘永好抿着唇，挫败道，“算了。”
一餐饭吃到傍晚，甘老太要留他们住，可是明天是开学日，勉强待到八点钟没办法还是送他们回去了。
一回家，甘永家就喊饿，冲进厨房里要热饭吃。
钟泛达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报纸，诧异道，“不是去酒店吗，怎么还没吃饱？”说着就起身，去厨房。
甘永家一边说着不用外公来，一边抱怨道，“表叔恭好大声恭维jo鲍，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得吃不下。”
钟泛达哪能真看着他自己热菜，过去厨房开火，回头又问甘永好他们，“你们要不要吃点？”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都是长身体的时候，男仔一个个都喊饿，把荷妈都惊动出来又给做了一锅煲仔饭，倒是姜虞和阿庆觉得不太饿就不必吃了。
店里的收益涨上去了，荷妈多招了几个学徒工，她就有空闲能多在家休息。一边准备食材一边听甘永家抱怨，听到他说甘泰祖的店面被政府回收搞开发的时候，钟泛达“咦”了一声，“那块地都能搞开发？搞什么鬼嘅？年年两个月都西南风，把垃圾场的味道都刮来了，要是搞开发都得把垃圾场一起拆咗。”
钟笑荷接口，“或许是连垃圾场一起拆了呢，不过最近好多地方都在搞开发建楼啊，那个庄叔又搬咗，就是因为要盖楼。”
姜虞听了就问，“真的很多吗？”
钟笑荷道，“听店里的顾客说得，不少人说家里附近有工程队在划地打地基。”
甘永家在厨房里一边帮手一边偷吃，听到就“哇”了一声，“这么搞的话卖房的就发达了。”
姜虞觉得不妙，拿起桌子上钟泛达刚刚放在一边的报纸，对着笔者翻版面，果然翻到一篇警惕开发的文章，笔者用一种严峻的口吻批评港督政府，此举是哄抬房价，不安好心，长此以往将会使香港地价大幅度上涨云云。
姜虞所看的文章作者名叫叶继来，就是之前在澳门的客轮上同行过的那位记者。他话说不假，真实身份确实是位记者，只不过不是恒日报社，而是新社。新社其实应该叫新社香港分社，是内地在港的喉舌，发布的文章代表了国家的态度。
姜虞和甘永好从澳门回来以后，荷妈找出恒日报业的报纸给他们看，上面刊载了一篇为“港澳客轮上的大合唱”的文章，虽有景行中学的老师出没，但果然没有他俩。那时姜虞注意到文章末尾的记者名叫叶继来——继往开来，真是个好名字。
也是由这个名字搜索到他是新社的记者，不过他能在恒日报社发表文章，可见恒日报社与新社的关系，至少叫姜虞更放心订阅他家的报刊了。
刊载“大合唱”文章的当天，新社报纸上也有一篇文章，占了大半个版面，其中有一段记叙了笔者曾与两个香港中学生聊天，深感香港青少年见识之不凡，从他们的面貌可以窥见香港未来的面貌云云。姜虞把这段翻给甘永好看，甘永好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那之后，新社的报纸在钟家永远是摆在最上面的那个。
话回此刻，港督政府大肆开发用地的行为，叫姜虞嗅到了一点阴谋的气味。历史上香港回归之前，港督政府做得骚操作还真不少，无论是突然开搞民主选举，还是大幅度提高社会福利制度或者批租土地，无非是想搬空香港，制造泡沫经济，给内地留下一个充满隐患的香港，用心不可谓不狠毒。
香港现在的处境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这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闻不到的血雨腥风，历经磨难的香港还有一段动荡波折的日子要走，但请相信，百折千回必定迎来熠熠曙光，到那时，一切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都将在天光之中嘶声哀嚎，及至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化为乌有，还香港一个廓然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捉虫，晚一些应该会捉虫，不是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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