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港城市民（2）
第二章
姜虞一气昏睡了五个多小时, 醒来已是一天之中的傍晚，不过外面狂风呼啸, 大雨倾盆，从天色上倒是看不出是傍晚的。
姜虞在昏睡的时候已经完全接收了这个小女孩的记忆。小女孩叫孙皓月，刚满十岁，被父母遗弃，今天是从孤儿院里偷偷跑出来的，之所以会在角落里被人捡到，是因为她妈妈当时就是在那里把她扔下的。
孙家夫妻都是大陆人, 早几年孙父来香港做工，将妻女留在大陆老家，孙母便带着孩子一边辛苦工作一边在家等候丈夫。孙父从香港寄来的薪水不多, 就比孙母多一点点, 孙母便劝丈夫回家乡工作, 觉得一个大男人总比她一个女人挣得多，何况又不用背井离乡, 一家子也不会分散，孙父没同意。当时孙母并没有多想, 结果没过几年, 有一起在外做工的同乡喝醉酒说露嘴, 原来孙父在那边傍上了富婆。这个消息对一个殷勤照顾家庭的女人来说自然是晴天霹雳，孙母惊慌失措之下不肯相信，便带着小女儿来这边找丈夫。
经过一番辗转，丈夫是找到了，但傍富婆的消息也落实了。原来孙父抱着想来香港发财的愿望，结果却发现香港虽然比大陆发达，但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辛苦很久还被老板拖欠了工资。孙父长得还算可以，后来被个富婆看中，一番心头挣扎之后，便跟了富婆。他每个月的零花不多，寄给老家的妻女的钱财当然更少。孙母带着孩子找上之后，更是彻底撕破了脸，再也不管她们了。
后来，孙父跟着富婆移民，孙母再也找不到他，她不想回乡，因为回乡了之后大家不会觉得是孙父有错，反而会觉得孙母看不住男人。可她留在香港，又同样面临着孙父当初的困境。这里语言差异很大，生活环境也和大陆迥异，她们母女在这儿格格不入，母女两个生活格外拮据。孙母同样年轻，后来做了和孙父一样的选择，跟了一个富商，不过是做外室，富商很现实，又不是冤大头，从没听过包养情人要连情人的女儿一起养的，孙母也知道这一点，便狠心
把女儿扔下了。
隔一条街就是孤儿院，运气好点总是饿不死的。孙母对孙皓月说附近有家卖饼很好吃的店，她去给她买饼吃，要她在这儿等，结果从此一去不回头。小皓月没等妈妈，直等到社会福利署的职工，她后来就被送到了附近的孤儿院里。小姑娘就算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孤儿院听得多了，也知道是被妈妈抛弃了，可她仍是不死心，固执地认为孙母是迷了路，只要有机会就从孤儿院偷跑出来，在孙母丢下她的地方等，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到孤儿院的人找到她把她抱走，没谁喜欢给人找麻烦的孩子，时间一长，小皓月成了孤儿院里最不讨人喜欢，最被忽视的孩子，就像今天，到打风球，都没人注意小皓月不见了。
姜虞的心里还残留着小女孩的委屈和无助，眼睛轻轻眨一眨，一行眼泪就流了出来。
系统小声道，“阿虞，你怎么哭了。”
姜虞道，“是小皓月在哭啊。她已经投入这下一个新的人生了，希望新的人生有疼爱她的父母，不会再有这样的遭遇。”
系统道，“放心吧，会好的。像这样的小孩子，天道爸爸会安排一个好的人生的。”天道安排姜虞继承的那些早夭的原身，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做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天道总会安排一个更好的来世以慰今生。姜虞也知道这一点，心情好了很多。
她轻轻擦了擦眼泪，尽管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把旁边浅眠的钟泛达弄醒了。他头往下一磕，睡意立去，一睁眼就看到眼前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这双大眼睛还湿漉漉的。
钟泛达一边按了护士铃，一边拿了纸给她擦眼泪，“诶呀，怎么哭了，不哭啊，哭了就不漂亮了。”
医生过来给她查了体温，又问了她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确定没问题了，才对钟泛达说，“阿叔，没事了，小妹妹身体素质蛮好，再打几针稳固一下就没问题了，以后我给开点药，按时喝药就没事了。”
钟泛达高兴道，“那就好，谢谢医生。”
姜虞也道，“谢谢医生叔叔。”
年轻医生看见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联想到她的身世，语气更加温和，“小朋友真乖，叔叔请你吃糖。”他从兜里掏出水果糖递给姜虞，姜虞只好接过。年轻人继续道，“吃药的时候吃了糖就不苦了，接了叔叔的糖就要好好吃药啊。”
姜虞:……年轻人，你这是强买强卖哦。
医生带着钟泛达避到一边去，小声对钟泛达说，“阿叔，警局那边来消息说，没有接到丢孩子的父母报案，但是呢，附近的孤儿院有说走失了一个小女孩，听描述和这个小妹妹一样，估计就是她了。”
钟泛达叹了一声，“难怪呢。”
医生道，“等风球过去，孤儿院就来人领了。”
钟泛达向病床那边看过去，只见那个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望着这边，见他看过去，就露了一个乖乖的笑，配着瘦小的模样不知有多可怜。
钟泛达道，“好，多谢医生你告诉我这些啊。”
医生道，“不用谢的。”
姜虞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想想也就知道了，估计是在说她的身世。姜虞想了想，这一次就做一个孤儿吧，左右她也是一个真的需要家庭温暖的小孩子，与其被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家庭领养，还不如自己过活来得方便。
钟泛达走过来从旁边的床头柜上取下一个饭盒打开，那里面盛的白粥，还微微冒着热气，这是他之前去食堂打来的，还好到现在正好吃。他又拿了另外两个盒子，里面是一些家常的小炒菜，看起来都很清淡。钟泛达道，“囡囡，你现在只能吃这个，要不然胃受不了的，等病好了，公公再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姜虞道，“谢谢公公。”她伸过手要自己来，钟泛达看着她确实有力气，便没有推脱。
姜虞拿着粥却没有吃，“公公，你吃什么？”
钟泛达笑着从一边的挎包里掏出一盒月饼，“我吃这个。”
月饼盒都被水浸透了，可想而知里面的月饼会怎么样，姜虞把饭盒伸过去，“公公和我一起吃。”
钟泛达摸了摸
她的头，“囡囡自己吃。”
人家老爷爷好心救她，又给她打热饭吃，姜虞不是真的小孩子，总不能没良心地看着人家吃冷饼，她非要坚持，钟泛达也没办法，最后还是一人一半把热饭吃了，月饼被装在包里。钟泛达吃完了饭，对姜虞道，“我家的月饼很好吃的，等下次公公拿新鲜的给你吃。”
姜虞笑道，“好，谢谢公公。”
钟泛达问她，“囡囡啊，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记不记家在哪里啊？”
姜虞道，“我叫孙皓月，今年十岁，我住在xx孤儿院。”
钟泛达心想果然是这样，他又道，“阿月啊，等病好之后，公公送你回去好不好？”
姜虞一点没有抗拒，“好，麻烦公公了。”
钟泛达心想，阿月都十岁了，只比阿好小一岁，看起来却跟中仔差不多大，这么乖的小女孩，怎么忍心丢掉了。
钟泛达在医院里待了一天多，到第二天，风雨渐小，钟笑荷果然来了。
钟泛达正好要下去打饭，在医院的大厅碰上，钟笑荷身上左右各挎了个大包，衣摆微湿，见到钟泛达就迎了上去，“阿爸，你在这儿，太好了，省的我去找了。”
钟泛达道，“哎呀，叫你别来你就是不听，这么大的风，万一吹倒了路牌砸到你就糟糕了，你忘了上一次电视里放新闻，元朗有个人呐，就是被风吹下来的路牌砸死的。”
钟笑荷道，“阿爸，我这不是没事嘛，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都来了……”
钟泛达又问，“路上有事没，要是摔了别瞒我啊。”
钟笑荷道，“怎么会有事，你看我身上都干干净净的，有事能看不出，好啦爸，我给你带了衣服和汤食啊，你到卫生间把衣服换了，再回来饮汤，对，那孩子在哪儿呢，我煲的甜汤，小孩子也能饮的。”
钟泛达一听女儿提起姜虞，就笑呵呵的，“我给你讲，阿月好乖的好聪明的，医院里的医生啊护士啊都喜欢她。”
钟笑荷道，“真的？”
钟泛达拉着钟笑荷往楼上走，“没骗你，我刚才下楼的
时候，那些医生还在病房里呢，在给阿月出考题，只要给一个字，阿月就能背带这个字的诗，都难不倒她的。”
钟笑荷一听也来了兴致，两个人走到病房外，就见病房里围着七八个医生，还有护士若干，人数多得真叫人吃惊，钟泛达道，“哎呀，刚才还没有这么多人的。”
钟笑荷虽然没看见人影，但能听到里面一个属于小女孩的清脆的声音，“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
又有个年轻医生的声音道，“主任，你看吧，我就说考不倒阿月的！”
一个年纪大些的男医生惊喜道，“咦，阿月真这么聪明的。”
周边的大人们争相夸赞起来。
姜虞面上害羞地笑了笑，实则内心很是无奈，颇有些过年家庭聚会被家长cue出来进行才艺展示的感觉。原本最开始是她的负责医生逗小孩子玩，大人嘛大都爱逗孩子，尤其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年轻医生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面黄肌瘦，但一双大眼睛格外的亮，一对上这双眼睛就忍不住跟她说话。而跟小朋友讲话不管开头是什么，最后总会问到学习。姜虞想了想就中规中矩地说自己在学诗，接着就被问到能不能背一首听听。
姜虞就选了王维的《山居秋暝》，中间有这么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正好嵌了她的名字，年轻男医生就问还知不知道其他带“月”字的诗，姜虞张口就来。后来不知怎么搞得，就玩起“飞花令”来了，姜虞仗着唐宋时的一票大佬教导，秒杀在场医生护士，众位二十多岁的也受过国文教育的年轻人纷纷败下阵来。
可能是外面在打风球，医院里的人困守不出缺乏娱乐的关系，病房里的这场“飞花令”人越聚越多，到最后连来查房的儿科主任医师也加入了。
姜虞赢的毫无悬念。
系统道：“真要是出了悬念，你找块豆腐撞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姜虞
：别的不敢说，唐诗宋词我最熟。
系统：都让开！阿虞要装逼了！
姜虞：……
注:剧里月的身世是老街坊把孩子扔在饼店附近，但是我写的时候完全不记得了，今天重新看剧才发现，所以这个是我自己编的，我尽量往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