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见妈妈
等啊等，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了，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
今上丘身手灵活地从远离平房的一处翻过围墙，轻轻落地，尽量不发出声音。
而后竖起耳朵听着声音，每次都通过声音来的方向提前避开人躲起来，这别墅够大，院子里花花草草很茂盛，她身子一缩，加上灯光暗，很能藏身。
走着走着贴到了别墅窗边，听着里面的声音，确保屋子里没人，她从窗口翻了进去。
黑暗里她视力很好，多亏了系统奖的那丸子。
她在这间明显是杂物房的屋子里听上一阵子，隔壁有人在通着电话，聊着没营养的话题，听那话，是保姆没错了，正炫耀自己在这里工作清闲工资高呢。
再隔壁一间，她听见了里面的打鼾声，应该也是保姆。
再听一听，一楼除了这两处其他就没声音了。
她轻声拧开门走出去，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两端各有两间房，每端各有一间有声音。
她循着声音，先去到走廊右手边那一间，里面呼吸声均匀，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立马排除了她妈妈，她妈妈这么美，又跟那郑峪同住一别墅，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这间应该不是他们的房间。
她又悄声走到另一边。
这时刚睡着的郑峪徒然睁开眼。
他看了看边上的阿烟，悄然起了身，给她掖了掖被角，缓慢来到门前。
今上丘心里咯噔一声，不好，门后有人，被发现了！
她悄声退后，想先离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里面的人闪身出来又一秒把门轻声关紧。
他抬头看向正转身跑走的人，一把上前抓住，没想到这小子身子灵活，一下就挣脱了。
他欺身向前，一拳打了过去。
今上丘立马侧身躲开，她知道她来不及了，果然是这帮人的老大，就是警觉，既然跑不掉，只能正面对上。
她转身正要打起来，对面的人看到今上丘的脸却愣住了。
这张稚嫩的脸，跟阿烟有七八分相像，郑峪一下就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今上丘正想正面迎击，却见对方停了下来，她可不会放过这机会，一脚踹了过去，却见对方轻松躲闪开，她又继续换拳头，对方依旧躲过去，还有空冲她问道：“你是今上丘？”
虽是问话，语气却很肯定。
今上丘终于打不下去了。
这人知道她？她妈妈说的？她妈妈没忘记她？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失落，她妈妈没忘记她，却没想着回去找她。
郑峪看她停下来，再次仔细看了看她，真的很像，像极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以为她的家人找不来这里，却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并不想伤害阿烟的家人，但他也想自己拥有她，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阿烟的女儿，很优秀！
“我们下去说话，不要吵到她。”郑峪道。
果然她妈妈在里面，今上丘没说什么，自顾下楼了。
沙发上，今上丘淡定坐着。
郑峪坐到了旁边，深叹了口气，“对不起，独占你妈妈这么久，但我真的很爱她。”
看今上丘眼神冷着不作声，他自嘲一笑，是他卑鄙了，抢了她的妈妈，轻飘飘几句抱歉就想完。
他娓娓道来：“9年前，我跟你妈妈在羊城相识，她在火车站被抢了钱，我帮她追了回来，她非要请我吃个饭表示感谢，结果刚好碰到我仇家寻仇，她为了救我被砸了头。”
“她真的很善良，我就帮她抢回个包，她就能舍身救我。那一次她差点就没救回来，那时羊城的医院医术不行，我只能带她到港城来治。”
“后面她好起来了，却很多事都记不起来，医生说她脑里有淤血，压迫到了神经，导致失忆。”
“但她一直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叫阿丘，我是从她带的包里，那面镜子背面看见了你的照片，还有你的名字，这才知道她有个女儿。”
今上丘眼眶红了，那面碎裂的镜子，她这里只剩残缺的一小块，就像她们家，支离破碎一样。
没有她妈妈手上那块，完整不了。
“很抱歉，我，我太爱她了，我没有帮她去找她的家，没有找她的女儿你，我把她留了下来，为了她能不怀疑，我让我女儿喊了她妈妈。”
“对不起，但，我是不会把她还给你和你爸爸的，不过既然你找了来，我们一家子住一起吧，你来港城生活，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你爸爸，就算了。”
今上丘闭了闭眼，很想杀人！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她妈妈不会受伤，不会忘记她，不会这么久都不来找她，不会把别人的女儿当成她，把她得不到的母爱都给了别人，她妈妈那么善良，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
她今上丘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她把妈妈让出去？
凭什么？
她睁开眼睛，正想怒问，就听见楼梯上方传来声音：“阿峪，你在哪？”
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她一步步下了楼。
今上丘听到声音，心都颤了，妈妈，她不自觉起了身。
郑峪快步迎到楼梯前：“我在这里。”
他很紧张慌乱，很害怕，怕她认出她女儿，怕她知道他骗了她，怕她会离开，他好怕好怕。
许陌烟走了下来，一眼就看到站直的今上丘。
她愣住了。
“阿丘……”
许陌烟眼神呆呆的，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今上丘，看着看着眼眶红了，她忽然支撑不住倒下。
郑峪紧张得一把上前抱住，“阿烟，阿烟你怎么了？备车！阿福备车！去医院。”郑峪冲门口吼道，急匆匆抱着许陌烟走出门。
今上丘连忙跟上，她很害怕，妈妈不会有事吧？
郑峪坐上车正要关门，回头发现了今上丘，他张了张嘴，任由她坐上了车。
阿福正要喝出声，郑峪喊：“开车！快点！”
阿福这才不作声，把车开了出去。
来到先前那个医院，蒋医生被一个电话喊了来，径直进入急诊室。
半小时后门开了。
“蒋医生，我太太怎么样？”郑峪紧张问道。
今上丘听到“太太”眼神冷了冷，没说什么，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她也紧张看向蒋医生。
“病人情绪起伏过大晕倒，没什么事，过半小时就能醒，刚刚再次检查了下，脑部淤血只剩很小一块，应该再过不到一年就会彻底消去，不用担心。”
郑峪狠狠松了口气，紧接着他继续追问：“我太太还是时常头疼，没什么问题吗？”
“以前那次受伤太重，偶尔头疼头晕都是那次的后遗症，这个没法根治，只能慢慢养。”说完蒋医生就走了。
今上丘默默走向前，许陌烟被推了出来，她细细端详着妈妈的容颜，她妈妈跟离开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变化多少，唯一变化的就是变憔悴了，以前她妈妈很健康的。
她看出来了，那个郑峪真的很爱她妈妈，他脸上的紧张做不了假。
她妈妈呢？她也爱他吗？她爸爸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啊，就算他在世的时候，扪心自问，也是比不了郑峪的，她爸爸虽然也爱她妈妈，却没有任何作为，以至于她妈妈这么辛苦，后面还打架把自己打死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还有生病的奶奶，全靠她妈妈支撑，她妈妈以前真的太苦了。
她想着想着，心都碎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两全。
她愣愣地跟着病床挪动，直到停下，她就一直站边上看着。
郑峪拉过凳子给她，“坐吧。”
说着他也坐在另一边，拉住许陌烟的手，一直握着。
从今上丘出现，他就一直很不安，尽管他已经有过心理准备，知道她脑后的淤血若散去，很可能会恢复记忆，但他总想那一天晚点到来，再晚一点就好。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陌烟缓缓睁开眼睛，感应到什么，她下意识就往今上丘这边看，顿时泪水从眼角流出。
“我的女儿……”她眼泪流了出来，越流越凶，哭得不能自已。
今上丘听到话看过来，嘴巴一瘪，也掉起眼泪来，这9年来，她几乎没哭过，但听到她妈妈喊她，她还是忍不住了。
许陌烟想伸手去摸摸女儿的脸，却感受到手被谁抓住，她看过去，愣了愣，而后狠狠一甩手，把郑峪甩了开来。
她一把坐起身把今上丘抱住，“阿丘，我的女儿，阿丘……”
“妈妈，我在。”
母女两抱头痛哭。
郑峪看着被甩开的手，久久无言，她终归是恨上他了。
母女两声音渐歇，许陌烟松开今上丘，把多年未见的女儿看了又看，她的女儿，如今已经长成她期盼的样子，亭亭玉立，长发飘飘，她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长大了，她却没有能参与过程，想着想着她又哽咽了。
“你恨妈妈吗？妈妈也好恨我自己。”许陌烟又掉下泪来，眼睛都哭肿了。
今上丘眼里含泪摇摇头：“不恨，我知道我的妈妈是最爱我的，她若不是万不得已一定不会离开我。”
许陌烟本来努力控制的情绪又崩溃了，她再次抱着今上丘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又晕了过去。
郑峪紧张地喊来蒋医生。
蒋医生再次检查一番，“没事，不过这两天不要让她情绪频繁激动。她脑神经曾经受损，不能太受刺激。”
今上丘在边上听着，记在了心里。
她看着熟睡的妈妈，心慢慢安定下来，她的妈妈，还是像从前一样最爱她。
许陌烟第二天醒来，看见趴在床边的今上丘，怜爱地摸了摸她脑袋。
她完全忽视了在边上坐了一整夜已经胡子拉碴的郑峪。
郑峪苦笑着不敢吭声。
今上丘醒了过来，迷瞪着眼睛，出奇地软萌，把许陌烟心都软化了。
办理了出院手续，郑峪要带她们回别墅，许陌烟拒绝了，她要陪女儿，她暂时不想见到欺骗她感情的父女两。
郑峪很无措，却也只能由着她。
转身之迹，许陌烟忽然想到什么，脸上有些尴尬，她看向郑峪，有些艰难地说道：“那个，你能给我些钱吗？”
郑峪摸摸口袋，昨晚他们没来得及，都穿的睡衣来的医院，早上已经让保姆送来换洗衣服，还有他的钱包。
他赶紧把里面的现金都抽了出来，又再抽出一张卡递过去，“现金只准备有这么多，卡的密码你知道的。”
看着郑峪眼中的深情，许陌烟心里有些堵，把卡和钱都接过来就走了，她有些难堪，但她也不能委屈了她女儿。
如果不是郑峪，她如今或许已经给了女儿优渥的生活，她当初并没有真的要离开，她只是想换个地方安定好再把女儿和婆婆接去，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安定好就没有说，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变成了如今这局面。
今上丘看着她妈妈自然地问郑峪拿钱，看着他们的互动，想说自己有钱，却没有开口，她看出来她妈妈对郑峪是有情的，她心里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沉默着。
今上丘带着许陌烟径直打车到了一开始住的五星级酒店，前几天为了躲那些人她换过几个地方，发现还是这里最好，这才带许陌烟来。
不过这里再好，也没有郑峪的别墅好。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回头也要买个别墅才行，家里那个新建的，看起来比那郑峪的差远了，一个土一个豪，她那里是土，郑峪那是豪。
许陌烟不知道女儿心里想的，她此时有很多话想问她，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似乎问什么都显得苍白。
问她这些年来怎么过的？她好怕听到一个让她心碎的答案。
问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想到自己失职了9年，把应该给自己女儿的母爱给了别人的女儿9年，她女儿却孤零零的，她就心都要碎了。
她想知道女儿这些年的一切，却又开不了口。
今上丘看出来了，没等许陌烟再纠结，她直接挑了一些好的说了出来。
说她一直以来考试都是第一，说她用了一个好心老板借的钱卖衣服，后面又拿卖衣服的钱卖光盘，之后又拿卖光盘的钱开了个厂，那厂如今生意很好，她们再也不缺钱了。
许陌烟听得眼睛都瞪大了，无法想象她女儿是怎么做到的这些。
一开始很难吧？
女儿小的时候她就想，她只要女儿快乐平安地长大就好，其他都有她，结果还是女儿自己撑起了一切，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泪，她女儿一开始很苦吧？她还那么小，就承担了这么多。
看许陌烟又掉起眼泪，今上丘有些无措，她没说什么不好的吧？
她赶忙拿来纸巾给许陌烟擦。
“妈妈，你以后要做个能挡在我前面为我遮风挡雨的好妈妈，可不能再哭了。”她只能这样劝到，实际她已经能反过来给她妈妈遮风挡雨。
果然许陌烟听了顿了顿，赶紧抹干净眼泪，抽噎着慢慢停了。
对！以后她要为女儿遮风挡雨的，可不能哭哭啼啼的，奇怪，她以前从来不爱哭的，现在老爱哭鼻子，让女儿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