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八岁生日1
自从谢如那件事情，许尚思就一直闷闷不乐，一整晚都没睡好。她觉得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好煎熬，被自己曾经甘愿掏心掏肺的人记恨。每当舍友聚集开玩笑的时候，总会有谢如在，她每次都只能远远躲开。
可她也想和大家一起开玩笑。她变得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随意在宿舍哈哈大笑的人。而且有很大一部分的人讨厌陈嘉与，许尚思和陈嘉与在一起后，那些讨厌陈嘉与的女生也都疏远了许尚思。
好像一时间她和大家疏远了很多，抛弃她的也不止是谢如，而是绝大多数人。
第二天清早，许尚思收到一封来自周晓穗的信。
她正纳闷着，周晓穗怎么会有时间给她寄信，要知道周晓穗的高中虽然很差劲，但是时间管理方面比其他示范高中抓得还紧。
人们常调侃，越差劲的高中名堂搞得越多。
许尚思小心翼翼打开信封，就像会见一位许久未相见的故人般庄重。
“展信安，最近过得怎么样？好久没有和你联系了，元旦那会儿你又不回家。不过也快期末考试了，到时候你回来我们去吃你爱吃的永州卤粉吧。话说回来你生日快到了，这封信是掐着时间点寄出了，如果没猜错应该会在你生日这天收到我的信。十八岁啦，是大姑娘了。”
许尚思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从前自己过生日自己也不记得，都是奶奶打电话来祝她生日快乐时才想起来。但是今年奶奶不在了，她便也差点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父亲观念比较传统，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家里最老的长辈才能过生日。而母亲更不用说，只给哥哥过生日，许尚思的生日她总是爱搭不理。
信很长，许尚思又继续往下看。
“至于你的生日礼物，我当然早就给你准备好啦。就等着你放假回来拿了。那我就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快乐，不止生日。所以思思要永远快乐下去喔。好啦，就先到这了，我是上课偷偷写的，老师那眼睛飘来飘去，等会儿把我抓了。”
信看完，许尚思默默合上纸张。一股冷空气像涨了几尺的潮，钻过窗缝，扑面而来，许尚思情不自禁地往围巾里缩了缩。
外面大雪纷飞，糊了窗纸。上课铃声响起，许尚思瞄了一眼黑板角落的课程表，这节是语文课。
班级很快安静下来了，黄悦澄刚从厕所回来，匆忙跑回座位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语文老师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老师，长得温文尔雅。她提着一个米白色的帆布袋走进教室，顶着一头棕色的大波浪，耳边的发丝上别着几朵残雪。
她挺直腰板，站在讲台上，嫣然一笑说：“起立。”口中呼出长长的雾气。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大声喊，“老师好！”
“同学们好。大家坐下吧。”
伴随着一阵板凳摩擦地面的“哐当”声，全班同学坐了下来。
“咱们今天讲一讲上周写的作文啊。”
许尚思最期待的就是讲作文，因为她作文很好，完全不用听。她从小对文字美的感知能力就很很强。每次写作文都能成为班上的佳作。
语文老师首先点名表扬了写得好的同学，最高分的当然非许尚思莫属。
许尚思的作文一发下来，大家都纷纷抢着看。但许尚思从来都是很谦虚的先跟别人说：“可能写得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哦。”
可能她这样说有种故意贬低自己的感觉，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她真的谦虚罢了。
课上，许尚思给周晓穗回信。天气太冷了，她戴着奶奶给她织的针织手套。本来许尚思的字算不上很惊艳，但工整有序，可手套一戴，写的字就七扭八歪的。
下课时，她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生日的事情告诉陈嘉与，但陈嘉与最近这几天都没怎么搭理她。想了想，还是不说了。许尚思认为如果他有心要给许尚思过生日，即便不用她提醒，他也会记得。若是无意，花开得再灿烂也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那天下午，许尚思第一次尝试自己去吃饭。她心里想着，“怎么着今天是我生日，对自己好点，干顿饭。”
一放学，陈嘉与早早地就走了，许尚思不知道他去哪里，也不敢问。雪天，球场打滑，下楼时许尚思还特意看了一眼球场，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见到陈嘉与。但运气不是很好，球场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雪已经停了，但天色昏沉沉的。
学生们下了楼后都分道扬镳了，一部分回了宿舍，一部分人陆陆续续去了食堂。天气太冷了，许尚思是不打算洗了的。
她踽踽独行来到了食堂，影子跟在身后。
下午的饭堂人不算多，要是在夏天人就更少了。
男生们拿着饭盆，一群人缩成一团，真正还原了什么叫抱团取暖。
许尚思打好了饭盆，则远远的排在他们身后。虽然是第一次自己来打饭，但也没有那么想象中的那么不自在。
翔高的学生都挺活跃的，许尚思除外。
学生们打菜时，嗓门比狗熊还大。
“阿姨，我要西红柿炒鸡蛋。”
“阿姨我又来吃饭啦，我要梅菜扣肉。”
“阿姨我要鱼头，谢谢阿姨。”
七嘴八舌，嘈杂不休。
突然余光瞥见旁边打菜的队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姜凌浩。
许尚思迅速地看了一眼，果然是姜凌浩。那个熟悉的面孔不禁让她心跳加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许尚思决定自己一个人来吃饭很丢人。
而他前面排着的是一个女生，并且他们挨得很近。许尚思确认了自己的身后没有人后，缓缓往后退了两步。这样站在姜凌浩身后，她的视线才敢大胆地落在姜凌浩身上。
其实她更想看的是那个女生。起先许尚思还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而下一秒，那个女生转了个身正对着姜凌浩。女生的眼神和许尚思交锋了一秒，许尚思慌乱地看向别处。
就那一秒，她冷艳的面容便让许尚思过目不忘。丹凤眼中似有冰雪交融，横眉细窄如剑锋刺入太阳穴。嘴角微勾，妩媚中带点凛若冰霜之感。
余光中，许看到她踮起脚，把头凑到姜凌浩耳边。
许尚思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能确认他们关系匪浅。姜凌浩这个人，虽然追他的人一大把，但许尚思每次在饭堂见到他时，他总是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出现。
说完，两个人相视几秒，笑了笑，女生又转回了身。
许尚思的目光又大胆的落在了女生的身上。她身材高挑，一条紧身牛仔裤拉得她的腿修长，背影像是那种气质的大姐姐。
许尚思想起曾经姜凌浩说过自己喜欢的是可爱类型的女孩儿，喜欢穿制服的女生。那时候许尚思也是为了他才开始尝试制服的。而如今，这个女生的风格和姜凌浩所说的喜欢的风格完全不搭边。
她转念又想，人本就善变，她之前也口口声声说喜欢姜凌浩，可最终也变了，偏偏喜欢上了被千夫所指的陈嘉与。
可是陈嘉与不会记得，在他被众人唾弃时，是许尚思选择了他，改变了他。
许尚思这排的阿姨打菜速度贼快，一会儿工夫就轮到她了。
许尚思唯唯诺诺的，不敢大声说话，要打什么菜都是用手指的。有时候指得不明显，阿姨就会乱打。许尚思不挑食，只要不是肥肉，她都能吃。
翔高的饭和菜是分开打的，打好菜后许尚思又去打饭。
打好饭菜后，许尚思挑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一个人来食堂，不再有人催促她吃快点，也没有人陪她嘻嘻哈哈。她可以按着自己的节奏来吃饭，可她一点也不开心。
出饭堂时，天色已经晚了。一到冬天，天暗得特别快。风波动着挂着冰雹的树枝丫，欲奏响属于冬的乐曲，它又在许尚思的耳边呢喃，字句零落耳畔。
许尚思没有回宿舍，而是上了教室。一上到了教室，才发现自己一顿饭吃了那么久，大家已经上来得差不多了。
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陈嘉与的位置，他一如既往地没有上来，而桌面上却多了一个大大的黑塑料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许尚思的第一直觉告诉她，可能是黄倩倩又搞什么名堂，给陈嘉与买东西。
许尚思心里一酸，像是喝了几坛醋，但又有些麻木，麻木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默默回到位置上，原本还抱有一点期待，觉得陈嘉与会在某一时间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许尚思不期待着要什么生日礼物，只是想让他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漆黑的天空又下起了雪，风如醉了酒般四处乱窜。教室昏黄的灯给这场雪镀上了滤镜。
冬天的风，吹得脸干裂开。许尚思从抽屉拿出自己唯一的护肤品——“大宝”。以她的条件，也只能买大宝了。许尚思把大宝挤到手上，往脸上抹时，手冰得许尚思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扑在桌上写作业，脑海里时不时晃过奶奶给她过生日的画面。以前，一到生日她就请假回家。奶奶会到街上买一个蛋糕，还会给她包一个红包。
奶奶老了，没有收入，平时许尚思不在家，菜都不舍得买。七八十了只能自己在菜地里种几根青菜，平日里每天摘一两根回来吃。但她对许尚思却很大方，二十几块的蛋糕，一百块的红包她都不会觉得心疼。
她凝视着手腕的红绳，鼻子一酸，泪水便占满眼眶。她仰起头，不敢让眼泪掉出来。
“尚思，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又走神了，赶紧写作业吧。”黄悦澄推了推她的手。
许尚思有些惊慌失措，“哦，好。”慌乱地低下头，生怕黄悦澄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天色也黑，陈嘉与进到教室时，大家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写作业。
他回到座位上扒开了桌子上放着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透明的大盒子，大盒子包装得很精致。一条绸缎在盒子上面打了个蝴蝶结，盒子里面装着一个蛋糕。是陈嘉与托上官景明买的蛋糕。
陈嘉与提起来放在了座位中间高高叠起的书上。
他放下背包，寻找着上官景明的身影，发现他人已经在座位上了。陈嘉与走到上官景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官景明的被吓得往同桌那边躲了一下，“呼，吓老子一跳。”
这画面，实在让陈嘉与忍俊不禁，“你一大男人怕屁啊。”
他们说话很小声，以尽量不打扰到别人的音量，但附近的人还是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陈嘉与和上官景明这两人。
“干嘛？”上官景明一脸不屑。
陈嘉与扬了扬下巴，笑道：“谢了啊。”
上官景明翻了个白眼，把脸别过一边，“滚！有了女人忘了兄弟。”
陈嘉与哑然失笑，摸了摸上官景明的头，说：“滚了啊。”
上官景明一脸嫌弃地扒拉开陈嘉与的手，说：“恶心死了。”
随后陈嘉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提起蛋糕，走出了教室。
他上了教室七楼，教室七楼是顶楼，但是这里有一个楼梯转台，平时没有人上来。这里堆满了破旧的桌椅。他打开了转台的等，把蛋糕藏在了桌子底下，便回了教室。
这时的许尚思还在闷闷不乐地写着作业。步入十八岁，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庄重而负有使命感的事情。小时候总以为十八岁的她摆脱了金钱的束缚，可以过一个隆重的生日。而现在，狼狈得连根蜡烛都没有。
命运总是摇摆不定的，上天非要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夺走了最爱她的奶奶。
如果没有和谢如闹掰，她想或许谢如会帮她过生日吧。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怕她会后悔选择陈嘉与。
这时语文课代表吼道：“语文晚读！大家拿书出来，自由读。”
大家纷纷拿出了书，一阵“沙沙”的翻书声后，随即响起嘈杂的读书声。
“永和九年岁再回丑……”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