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糖果事件2
下午的天越发燥热，整个城市就如一个锅炉，烈阳蒸干了所有的水分。人们是饥渴的鱼，被晒得腥臭。
等着烈日退场，便能与彩霞邂逅。
课间，许尚思依旧是呆在座位上。陈嘉与也如往常一样，来找许尚思。许尚思座位旁的窗户，成了两人交流的通道。
虽然张蕾说那些糖果是她的，但许尚思依旧在纠结着真正的答案。她还是在期待着那些糖果不是张蕾的，而是陈嘉与自己买的。说到底，她不想对陈嘉与失望。
陈嘉与来找她时，起先她脸色就不是很好地问道：“今天中午，你给我的那些糖，是……”话没说完，她就有些怂了，她不敢继续问下去，她害怕知道答案。她问自己，知道答案了然后呢？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如张蕾所说，如果张蕾知道自己不相信她的话……她停住了，没等她继续追问下去，陈嘉与接住了她的话，“是张蕾给我的。”
陈嘉与漫不经心地玩弄着窗台的几盆多肉，似乎对他来说，这件事轻于鸿毛。
许尚思轻笑一声，冷冷地说：“别人有心给你的东西，你却转手给我？”
这是许尚思第一次对陈嘉与感到气愤，她想，或许他就是别人口中的那样，就是个多情种，有女生送他东西，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事情罢了。
陈嘉与有些没回过神来，当时的他看得出来许尚思是生气了，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拿别人的东西转手送给另一个人是多么严重的错误。
许尚思气愤地转过了头，没有再搭理陈嘉与。
陈嘉与碰了碰她的肩，小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下次不拿别人的东西送你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犹如涓涓细流。嘴里哈出暖暖的气惹得许尚思耳根子发痒。
许尚思想了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呢？此间种种，包括她自己，不过是陈嘉与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走在百花盛放的花园，无数落花惹弄他的衣摆，总有一天他会挣落身上所有花瓣。
许尚思无奈倒吸一口气，没有看向陈嘉与，她疲惫地说：“没事呀，只是之后别再送给我。”
见陈嘉与久久不出声回应，许尚思偷偷瞄了一眼站在窗外的陈嘉与。
陈嘉与低落地把头埋了下来，陈嘉与厚厚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许尚思刚想开口道歉，陈嘉与却转身就走了。许尚思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开口叫住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们原本是恰恰相反的两人，却有一个不谋而合的共同之处，就是从相识到现在，从来没有叫过对方的名字。
或许是感觉叫全名太陌生，但又不敢叫得太亲切，才导致的这种现象。
那天，许尚思深思了一个晚上，她感觉自己在白天说的话太重了，伤害到了陈嘉与的自尊。
这些天里，她都没有再去联系姜凌浩，而几乎每天晚上，陈嘉与都会找许尚思聊天。这让许尚思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可今晚，陈嘉与却没有找许尚思。
许尚思想，或许人家平时只是无聊，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陪聊的工具罢了。
她转念又想，或许他不是生气了，只是找到了新的陪聊工具。可她却感觉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在忧虑些什么呢？她曾是多么放得下的一个人啊。
可她变了，她越是想逃离有他的影子，脑子却不听使唤。
本应该反方向走的两人，却有一个人转了弯。
是依恋，是害怕孤独，是想被爱，还是真的喜欢，她分不清。窗外的灯光晕开了婆娑的树影，淡去的月光看不清窗花的模样。
听着校外车流缓缓又急急，不知什么时候她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她从小生活的小村落。她站在杂草重生的玉米地里摘玉米。
梦里的她还是个孩童，扎着利落的马尾，烈阳晒得皮肤通红，她却要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儿时的她由于营养跟不上，头发枯燥发黄，所以经常留着板寸头，这是第一年家里给她留长发。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老奶奶带着一顶发黄斗笠，背上背着一个大箩筐，在滚滚热潮中忙碌着。
她一抬头，焦黑焦黑的脸上又被杂草划出了几条伤痕。她慈祥地看着许尚思，冒着热汗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满面的皱纹被挤压成一团。
她冲着隔着半个玉米地的许尚思喊着：“小思，那个玉米杆是可以吃的，跟甘蔗一样甜。”
许尚思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泪水夺眶而出，喃喃道：“奶奶……奶奶…你不要走。”
她哭得越来越凶，忽然画面变得模糊起来，她看不见自己身处何方。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钟声，是学校的早晨起床铃。她的意识猛地被拉回现实，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却发现泪水浸湿了枕头。
她把头别向了墙边，伸手从床头抽了一张纸巾，慌张地擦掉了眼泪。她害怕别人看到她做梦梦哭了，也害怕别人关心她。她努力压低了声音擤好了鼻涕，才起身去刷牙。
平常的许尚思很喜欢赖床，一般情况下，铃响过后她还要再多睡十分钟，这可能是她上高中以来起得最早的一次。
但如果可以，她多想死在梦里，让现实的破败不堪将她埋葬。她接受不了失去亲人的悲痛，这种悲痛是那种被麻醉的钻心之痛。她清醒地被告诫着那个很爱她的人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支离破碎的心，她又怎狠心割舍。
她一边刷牙，一边盯着左手带着的那条红绳，泪水又堵满整个眼眶。
她急忙捧了一捧冷水打在脸上，这样别人看到她红了眼眶，她也能淡然地说眼睛进水了。
“许尚思！”
正在刷着牙的许尚思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她急忙回头，看见收拾好了的黄悦澄背着单肩包从门口探出头来。
许尚思问，“怎么了？”
“你要和我一起去吃早餐吗？”
“好啊。”许尚思猛地点头。
平时她起得晚，每次许尚思起床，黄悦澄人已经走了，所以许尚思平时都是自己去吃早餐，或是来不及吃直接去教室。
许尚思急忙加快了刷牙的速度。她随意地用两手接了几捧水，搓了搓脸，拿纸巾一擦，便背着包和黄悦澄去了饭堂。
校道的落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绿叶织成顶棚，匆忙的学生走在绿荫下，赶往饭堂的方向。
学校的饭堂有两层大厅，一楼大厅有鸡蛋和包子，二楼有面条和包子。
许尚思问，“去一楼还是二楼？”
“一楼吧。”
当他们来到饭堂时，打餐的队伍已经排得七七八八了。
许尚思感叹道：“这个点，队那么长，看来我起得晚也挺好的，后面来人更少，哈哈哈。”
黄悦澄淡然一笑，“你要吃什么？”
许尚思有些举棋不定，反问道：“那你吃什么？”
“包子吧。”
许尚思呲着牙，“那我也吃包子吧。”
许尚思有点选择困难症，有时候与其让她自己做决定，还不如跟从别人的决定。学校里的人素质很好，不会有出现插队的现象。许尚思排在了黄悦澄身后，在排队时，她无聊地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看到陈嘉与提着一袋子的鸡蛋出了饭堂。
许尚思皱起眉头，心想他怎么吃得了这么多鸡蛋？
没等她继续想下去，突然黄悦澄叫住了她，“你要打几个？”
“我吃不了那么多应该就打一个吧。”
“那我先帮你付钱，一块打三个，我两个你一个，一起买比较便宜。”
许尚思点点头，“也行。那等一起去小店的时候我再把钱还你。”
“好。”
许尚思笑说：“那你帮我打的话我就不排队了，我在门口等你。”
许尚思站在饭堂大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愣了神，她回想起今早那个梦，仰头看着云卷云舒，泪水润了睫毛。
她恨自己没有多陪陪奶奶，没有对她再好点。如果知道她想吃枇杷，是不是就能留住她了。
突然看到正从小店出来的陈嘉与，背着一个深灰色的双肩包，落寞地走在赶往教学楼的校道上。许尚思突然想起昨天把陈嘉与给指责了的事。
她有些懊悔地按了按脑门，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