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齐光剑主
叶淮晴和齐光剑主姑且能算是青梅竹马。
太华和寒山皆有剑道承传, 宗中修剑的弟子常常暗中较劲，叶淮晴刚入衡虚没多久就听说了隔壁寒山少主继承了承传的事情，还因为没有及时表态太华剑更胜一筹而遭受欺凌。
她已经记不清当初欺凌她的人是谁, 具体有什么下场, 但还记得自己对寒山少主十分好奇, 并被三师姐告知寒山少主与自己同岁, 是寒山女君和归元剑尊之子，出生之日便引发天地异象, 得天品灵剑认主。
不同于大衍与太华，同样拥有太古承传的寒山殿本不是宗门, 而是太古时期的修真世族。
但因为归元界万宗具寂，不忍见此场景的寒山主动和大衍太华一起开宗立派，将族中所学教授他人, 一干门客也成为了宗中长老。
而这一代的寒山宗主即为寒山女君, 本应在八百年前飞升、却一直为了归元而压制着修为留在归元界。
至于归元剑尊, 归元剑尊以散修的身份证得大道, 不仅以归元作为尊号, 手中灵剑也名唤归元, 最后更是为了归元界而陨落, 以身祭道重封太古废墟，救下了不少尊者, 斩杀了数十只万年妖兽。
那时的她还不知晓自己穿了书, 只觉得有这般身世和经历的寒山少主怕不是传说中的龙傲天和妥妥的邻居家孩子。
于是为了不负太华剑的威名, 她开始努力修行，甚至有意无意地追赶寒山少主的步伐，更偷偷背着宗里其他人将寒山少主当作了敬佩的对象。
毕竟寒山少主真的很强。
大师姐说过了，刚入门的剑修要给自己定个目标。
三师姐说过了, 每次做事情定目标时要定个大。
五师姐也说了，勇敢的剑修要不怕困难。
二师兄四师兄省略不谈，总之到了最后，勇敢的叶淮晴将龙傲天预备役寒山少主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并在确定自己和师兄师姐一样很强后开始去各个秘境宗门实战，并一直想和寒山少主试剑，测试自己离寒山少主到底有多远。
慢慢的，在齐光剑主之名逐渐取代了寒山少主的时候，明剑剑主也声名鹊起，慢慢打哭越来越多的同辈弟子。
而随着自己的剑道越来越精进，她也逐渐明白一出生就被迫拿剑的齐光剑主到底有多强，知道太古承传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何等沉重的重担并且难以追逐的存在。
但她并未放弃同齐光剑主比试的想法，就算比齐光剑主慢了许多，她也相信自己迟早能追上齐光剑主的步伐。
毕竟她是衡虚剑尊的弟子。
齐光剑主能守护归元界，衡虚也能守护归元界。
齐光剑主能轻松飞升上清界，她也迟早会飞升。
但是某一日，她同师尊参加寒山论道大典，亲眼见到了齐光剑主，对于崇拜者的幻想顿时碎得干干净净。
龙傲天预备役、归元界之光、别人家的孩子、寒山殿少主、一剑可破九天云海的齐光剑主，他并不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而是个和一群老头坐在一起都完全不突兀的死板至极的小古董，端端正正坐在女君身旁的模样仿佛是上三宗所有宗规成精后的化形，毫无任何的趣味，这带来的破灭感比高岭之花二师兄其实是个社恐还让人难以接受。
在这之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和齐光剑主打上一架，然后彻底撕碎自己对齐光剑主的幻想，再换一个人当大目标。
直到数年后的某一天，她代替他人参加秘境试炼却遇见遮掩了身形面容同样来帮他人代打的齐光剑主，一起迷路的日月齐光剑终于正式结识了对方，多少改变了心底小古董和小疯子的印象。
清风吹拂着火红的枫叶，树叶哗哗声压下了灵鹿奔走追逐飞鸟的动静。
剑灵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庭院里确实是没有她的痕迹，但那是因为她的痕迹都留在了雪山枫林中。
叶淮晴跟着女君走出了庭院，目光落在了对方发钗垂下的摇晃珠饰上。
一见到她女君便让她放下，这实在是太过于奇怪。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别人在自己耳边提起过放下的话题，毕竟齐光剑主都已经死了八百年，再多的不甘也早就被时间给抹平，周围的所有人在确定她的心魔已经消失后也不再提这件事情。
已经走了好一阵，叶淮晴看着将自己领出庭院的女君，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走到了女君地身旁。
“女君，我们要去哪儿？”
叶淮晴稍稍有些许的紧张：“我们可以先处理三师姐的问题吗？她现在还在大衍宗沉睡着，我有点担心。”
听到叶淮晴的询问，女君侧过头，伸手拂去叶淮晴发髻间的雪絮。
“别担心，小月亮，我已经让知凝和定星一起前往大衍，他们很快就能将卿衣带回来。”
有寒山的人在，大衍的阵法便可以直接联结到寒山内部，再也不用在风雪中寻找山门的方向。
叶淮晴松了口气，安心地跟着女君，不再深究自己要去哪儿，而是纠结起自己到底没放下什么。
只不过在离开雪山枫林踏上茫茫云海时，叶淮晴忍不住看了眼下方某处连绵的花海，花海中成片的修士沿着阵法围坐在各处，衣袂飘飘的丹修尊者们手持灵火，无形的结界守护在清风里，遮掩住所有应当是和丹道相关的话语。
知凝仙子说过，今日寒山七谷七斋一齐讲课。
在寒山殿中，剑者居于谷，丹者位于斋。
按照习俗，七谷七斋每隔七年就会花上七日的时间开放山门，讲课论道，所有归元修士无论道统如何都可入寒山得到尊者的答疑解惑，白玉谷中的丹圣便是在某个七日中得到了寒山尊者点播，修为日进千里。
逐步
只可惜寒山封闭八百年，寒山七日授业的传统也停止，各宗汇聚于大雪山的场景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知道满脑子都是大道无私的齐光剑主看到寒山这般清冷的景象心中会是何种想法。
而在叶淮晴出神地想象着齐光剑主抱着剑长吁短叹的模样时，女君已经领着她穿过云海中的法阵，在清风吹拂时踏入骤然变化的景色里。
大片的竹林环绕着阁楼，隐隐瀑布声从林外传来，因为发现了其他人的到来，原先正趴在草垛后啃着竹笋的团子们纷纷露出了半个黑白分明的脑袋。
看着眼前的景色，叶淮晴微微怔楞，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手中的明剑，但在发现女君沿着碎石道走向阁楼时连忙跟了上去，心中浮现出了某种不太舒服的猜想。
推门而入后，阁楼里的摆设与先前的庭院一般整整齐齐，只是多了不少的书籍。
像是要印证叶淮晴的想象，女君直接领着叶淮晴走到了阁楼最高处，推门穿过重重禁制踏入了最深处。
在最后一道须弥幻境被扯下时，悬浮在白玉法阵中的灵剑跃然入目。
凌厉剑意涌动在周围，哪怕有法阵的禁锢也还在往外透着刺骨的寒意，剑鞘上隐隐流动的雷光时不时冲击着周围的束缚，留下大片不断被修复的裂痕。
叶淮晴抿紧了唇角，看着女君停在了法阵的前方。
这里曾是齐光剑主的书楼，也是齐光剑主的剑阁，白玉法阵中被禁锢的正是齐光剑。
女君丝毫不畏齐光剑上的雷光，直接伸手穿过法阵光辉，握住了有些暴躁的齐光剑。齐光剑被取出时，叶淮晴手中的明剑似乎认出了曾经的死对头，发出了轻微的剑鸣。
一落到女君手中，齐光剑便安静了下来，但是在女君将齐光剑拔出时，沾着不少干涸血迹的剑刃碎片纷纷跌落在地。
叶淮晴直接用灵力压下了明剑的动静。
其他人要是发现天品齐光剑竟然碎成这样，定然会十分惊讶。但她对于这件事情早已习惯，甚至知晓剑上的血污属于谁，毕竟当初就是她亲自将碎片从血泊中拾起带回了寒山，更亲眼见到剑刃的主人是怎么一寸一寸用齐光剑的碎片撕裂自己的识海灵脉心口血肉，将自己变成了活祭品。
女君俯下身，一片片拾起跌落的碎片。
“我时时会回想，是不是我对晏儿太过苛刻。就是因为我将整个归元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才会死在太古废墟里。”
叶淮晴垂下了眼，静默不语，只是意外想起了齐光剑主嗜甜的原由。
女君在教养齐光剑主时确实十分严苛。
因为身受重伤，女君曾长期缠绵病榻，无力照看幼子，只得将年幼的寒山少主托付给七斋七谷，要求诸多尊者严厉教导，不可有松懈。
因为这一原由，寒山少主还不及剑高便要亲自面对各种妖兽，若非生病受伤，平日里更是完全见不到自己的母亲。
只有在受伤被喂下苦涩的灵药时，寒山少主才能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受到女君的靠近，并在醒来后见到放在枕边的糖丸。
糖丸甘甜，压下了许多苦味，寒山少主抱着糖丸罐子思考许多次，最后神奇地将甜味和女君的关心串联起来，慢慢的也越来越喜欢吃甜。
甜应当是齐光剑主最为留恋的味道，在她被关禁闭和挖煤的时候，齐光剑主就时不时偷偷出现在太华，向她递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甜食。
总而言之，齐光剑主喜欢吃甜的习惯确实算是女君曾经的严苛导致的。
而在叶淮晴胡思乱想期间，女君已经用灵力将齐光剑的碎片拼凑回原样，递至叶淮晴身前。
“小月亮，放下晏儿，勿要再生心魔。”
叶淮晴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迟疑地望着女君。
“我……其实……大概……应该……算是放下得很彻底？”叶淮晴犹豫着，实在是不明白女君怎么会对自己说这些事情，“女君，我回来是为了衡虚和天门，并不是因为放不下当初的事情。”
但女君仍是温和地望着她，似是在注视着令人担忧的后辈。
“小月亮，我曾以为我会永远记得归元的音容相貌，结果不过三百年，我变记不清他的眉眼。所以在晏儿离开后，我直接将部分记忆取出放进了齐光剑里，以防在某日突然忘记。”
女君语调舒缓，动作轻柔地拉过了叶淮晴的手心，将齐光剑低了上去。
“他当年紧张地同我说，他心悦太华明剑，欲登衡虚，求我帮他拦下日后可能会生气衡虚剑尊以及你的五位师兄师姐，那是他第一次向我提出请求，所以我将那段记忆放进了齐光剑里。”
叶淮晴怔怔地听着女君说着自己不知道的往事，有些紧张地看着手中的齐光剑。
她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叶淮晴努力想了想，却发现自己确实记不清齐光剑主的模样。
当年为了让师兄师姐安心，她不得不强行解决心魔，让自己忘记齐光剑主死亡时的场景。
作为代价，她确实……记不住齐光剑主的样子。
记不住抱着剑坐在雪山枫林里，满是无奈地看着她上门挑衅的祝清晏。
女君突然这么说，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叶淮晴突然想起了在女君出现前，心魔所说的话语。
‘小月亮，你当初为什么要干涉剑灵的化形？’
叶淮晴身上平稳的气息瞬间出现了些许的波动。
像是要安抚下叶淮晴混乱的思绪，女君温柔地擦拭过叶淮晴的额心，下一刻，附着在齐光剑上的记忆化作点点星辉顺着衣袖攀附而上，落入识海。
星辉在雷鸣废墟中闪烁，带来属于女君的记忆。
晨光透过推开的花窗在地上摇晃，黑发白衣的少年握紧了齐光剑，似有些紧张，但目光与神情却十分明亮，透露着属于少年人的张扬。
在撞上记忆中的女君代表问询的视线后，少年没有再犹豫。
‘阿娘，我心悦太华明剑。’
记忆中缺失的某张面容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叶淮晴像是被烫伤一般想要松开齐光剑，但还是强行压下了自己的动作，只是气息骤然被打乱。
就算不去在乎被遮掩的面容。
就算不去在乎相似的喜好。
就算不去在乎如出一辙的音色。
几乎是在看见少年的瞬间，叶淮晴便一眼察觉少年的身形与自己的剑灵十分相似。
而女君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小月亮，你没发现吗？追随着你的剑灵身形与当初的晏儿一模一样。”
叶淮晴算是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被认为没放下，心魔又怎么会说自己干涉了剑灵的化形。
毕竟看到剑灵的第一眼，是个认识齐光剑主的熟人都会觉得是她让剑灵变成了最初的齐光剑主，或者如女君一般觉得她是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为剑灵选择了一个熟悉的模样。
“女君，”叶淮晴将齐光剑递还了回去，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我可以先回去确认一些事情吗？”
女君轻声叹气，并未作答，只是再次一点叶淮晴的额心，让周围的景色瞬间发生了变化，
熟悉的雪山枫林再度出现，女君不见踪影，仿佛之前看见的只不过是幻象。
但是，回过神后，叶淮晴直接跑回庭院。
手中残余着的属于齐光剑的触感证明着先前的一切绝非虚幻。
在回到庭院熟门熟路地抄近道闯进湖边客室后，叶淮晴推门而入，大片托着糕点盘的云雾小人瞬间被带去的风浪吹散，瓷器碎裂声响起后各种糕点跌落在地。
只救下了最近一份糕点的剑灵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桃花酥，迎视着明剑剑主充满惊诧的视线。
“二师兄去接三师姐了，姐姐前脚刚走，二师兄后脚就被知凝仙子带走了。”
只不过打量着叶淮晴有些紧张的模样，剑灵不由得有些迟疑和担忧。
“姐姐，你额头上的那朵花钿……没有了。”
花钿没有了。
刚想让剑灵摘下面具的叶淮晴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对方的提醒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下意识地触碰自己的额心。
但指尖再也没有传来熟悉的灵力起伏。
叶淮晴顿时反应过来，随手创造出缠绕灵力的冰镜，视线落在了镜中空荡荡的额心。
是女君。
叶淮晴握紧了明剑。
先前只有女君触碰过她的额心。
心烦意乱下，叶淮晴一把拉过茫然震惊的剑灵，拖着对方向来时的方向奔去，险些让剑灵误以为自己的主人是不是拆了寒山殿的什么东西，需要当场逃亡。
而叶淮晴努力不去听耳边像鼓点一样躁动的心跳声，努力不去想剑灵和祝清晏身形相似的原由，只是竭尽所能地将所有思绪放在了自己被擦去的婚契上，想要弄清楚女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剑灵和祝清晏有什么关系现在不能确定，但是婚契是祝清晏除了齐光剑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这件事情完全可以确定。
竹林间的阁楼中，在叶淮晴离开不久后，女君满是怀念地看着被重新封印起来的齐光剑，再一次发出了叹息。
在感应到某种变动后，女君转身离开，身旁的景色在眨眼间变了模样。
见女君到来，知凝仙子挽起了周围所有云雾，渡生真人朝女君虚虚行了一礼，心魔则一脸沉默地看着昏睡在玄冰台上的三师姐，握着驰光剑的右手十分用力，甚至在手背上露出了青筋。
环视周围一圈后，女君抬手遥遥扶起渡生真人，径直走到了三师姐的身旁。
在触碰三师姐的识海后，女君微微敛起了眉心，但面上并未浮现太多忧虑，似乎只是对三师姐遇袭这件事情感到不满。
片刻后，在一片紧张的视线里，独自了解完三师姐所有情况的女君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可解。”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期，事情有点多，所以更新不太稳定_(:3」∠)_
寒山：归元界5a级风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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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写完更新后不小心睡着了，然后梦到梦里的男女主开飞机保家卫国，开炮的时候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没发出更新。
沉思jpg，还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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