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好勇哦！
甬道渐渐下沉，以一种极难被察觉的微小幅度。两侧的青砖墙面变成了土墙，墙面凹凸不平，时而有细微的反光，大约是墙面被岩水浸透。
有微弱气流从无数条岔路吹来，来回缓摆，激起冰凉肌肤起一层薄薄的寒颤，又没入更深的黑暗。
吵闹声越来越小，就连努力演绎柔弱白莲的姜小丽也不再尖叫。她攥紧袁伟至衣角，尽量贴在男朋友身上。
他们一共带了6个手电筒进来，现在已经有一半没电了。剩下三个也是苟延残喘，光线十分微弱，只能照亮身前一米远的距离。
阴冷湿意蔓延开来，地底笼罩在一片绝对的寂静中，没有人声，没有汽车压过路面，没有锅碗瓢盆相碰撞，没有虫鸣鸟叫，没有一丁点地面世界习以为常的白噪音。
恐惧一点点渗入人心。
棒棒糖只剩最后一口，紧紧裹在细棍顶端。苏宴宴小牙齿一咬，卡崩一声轻响。
紧紧挨着她的宋菲被吓了一大跳，身子猛地一抖，本来举在手上照明的手机“嗤——”一声飞进旁边的暗道。
这种环境，她肯定不敢一个人进去拣，押着代驾男陪她进去。
两个人身影刚消失在转角，就听到宋菲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什么东西？——有鬼——啊——”
众人在地底呆久了，神经绷得贼紧，就跟那大风里悬着的蛛丝似的，荡荡悠悠。这一声惊叫便如利剑，干净利落地斩断蛛丝。
宋菲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沐郁紧随其后。
苏宴宴眨眨眼，正想问她们看到什么了，就听到姜小丽哭了出来：“伟至，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
黑暗中，恐慌的气氛弥漫开来，不允许人的大脑在这种时候作任何理智的思考。
宋菲的哭喊声和掉头往回跑的身影带动了剩下的人，姜小丽也跟着掉头跑动。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跑起来，明明身后只有死寂的黑暗，却彷佛有什么深渊怪物在追赶一样，越跑越快。
原路返回比去的时候快多了。
等他们重新站在阳光中，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两个人不见了。
一个是苏宴宴，一个是程尔芙。
在洞口等了几分钟，仍然没见到她们的影子。
袁伟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喃喃了一声“小狗”，闷头就往里冲。
宋菲缓过气来，正要催着沐郁去找苏宴宴，一眨眼，发现他比袁伟至动作更快，一早消失在甬道的黑暗中。
洞外的两个女孩也顾不上交谈，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甬道口。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句焦急的问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宴宴呢？她为什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
众人开始往回跑的时候，程尔芙跟着跑了一段，随即想到什么，放慢脚步，渐渐拉远了跟他们的距离。
大袁发了朋友圈。那么，骆朗一定会看到。
他会想起来的吧？
十年以前，也是在这样的防空洞里，她迷路失踪，在黑暗的地底吓得浑身发抖。
她悄悄后退，掉头进了一条长长的岔道，一直跑到尽头。手心捏着汗，忍着剧烈的心跳，躲进最里面一间漆黑无光的凹室。
袁伟至说得没错，从十年前那次事件后，她就有轻微的地底恐惧症。
甚至进入地下车库都会有心跳加快的感受。
现在，恐惧如深海一样挤压过来，咽喉炙热。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慢慢地，会发展到近乎窒息的痛苦。
这样的滋味太难受了。她抱着颤抖的身体，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
骆朗他，什么时候能赶到呢？
————————————
程尔芙掉头的时候，苏宴宴看到了。她惊奇地睁大眼睛。
小狗狗，好勇哦！
连她都真心实意地觉得这鬼屋确实有一点点吓人。不靠猛然炸裂的声响，不靠角落里扑出来的演员，也不靠什么天花乱坠的心理暗示。
朴实无华的吓人。
恐怖片她也爱看，还认认真真做过研究。据她看来，这个地下鬼屋有一点点日韩鬼片的氛围制胜风格，不过更多的，是类似克鲁苏的混沌神秘。
巨物、地底、黑暗、死寂。要素够够的。
小狗狗居然一点都不带怕的，一个人就敢往里闯！
苏宴宴的好胜心被严重挑战了。
论胆肥，连骆朗都服气她。小狗狗居然要在这个她最擅长的领域之一来一场高峰对决？
来啊来啊，who怕who？
扶稳脑袋上要掉不掉的发箍，手指头摸到开关。
哔啵哔啵的声音，掐掉。七彩神光，掐掉。
再翻开自己的小包包，手电筒和手机全都放进去。
她要沉浸式地感受这次难得的吓人之旅。
出去后就能拍着高高的胸脯骄傲宣称：我可是一根蜡烛都没用地走出来的哦。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这一幕精彩的演出，小戏精得意极了。
咬着一个新剥的棒棒奶酪，很有公德地把包装纸塞进小包包，她踩着小靴子，高兴地朝甬道深处走去。
————————————
呼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狗！小狗！”
高亢的，嘶哑的，是一副经常在运动场上大呼小叫而吼坏了的嗓子。
大袁。
熟悉的声音让恐惧得到缓和。程尔芙抱着身体的手臂不再剧烈颤抖。
袁伟至没有放过任何一间暗室，他脚步匆匆地经过每一个暗室门口，手电晃进去，一个一个屋子进行查找。
程尔芙躲在视线盲点，静静听着袁伟至的脚步和呼叫声渐渐远离。
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她在逐渐急促的心跳中想：骆朗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
沐郁找人的方法与袁伟至相反。他一路沿主道快速前进，高声叫着苏宴宴的名字。
宴宴当然听到他的声音了，啧，吵死了。
简直是气氛杀手。
她灵活地躲进旁边一间暗室。
沐郁过去了。
他前脚走，袁伟至后脚来。电筒扫过一圈，伴随着“小狗小狗”的叫声。
苏宴宴也会躲盲点啊。
她咬着奶酪心想：你不如干脆叫两声“汪汪”，更贴合身份。
等两路人马都走了，苏宴宴起身。
脑袋正对着的地方，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跟她冷冷对视。
苏宴宴眨巴眨巴眼睛，慢吞吞地举起奶酪棒：我很大方的，请你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