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镜花水月
苍梧的眼角再次滴落了一滴眼泪，他知道，是子姜心软了，他蹲下来让祁越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是谁？你看看我这双眼睛，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苍梧那双异瞳的颜色和子姜的十分相像，可那双狐狸眼，分明就和年轻时的祁越一模一样，祁越不相信的摇着头。
祁越收回了手，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苍梧的眼睛。
突然，祁越的心口处传来了一阵绞痛，紧接着苍梧也感受到了同样的不适感，她知道，子姜留给他的任务快要完成了。
这种不适感仅仅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祁越突然像失去了生机一般，一下子就躺在了地上。
“我身上的蛊虫…没了对吗？”
苍梧依旧不说话，祁越自嘲的笑了笑。
“和这蛊虫待的时间久了，都能感应的到它是否存在了。”
祁越笑着笑着，眼角便滑落了一滴眼泪。
“子姜她也是如此吗？日日能够感受到蛊虫的存在，她这些年过的快乐吗？她蛊虫运作时也会很痛吗？她与你一样需要用血肉去催动蛊虫吗？”
苍梧很疑惑祁越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原来他不止能感受到子姜的蛊虫，连自己催动蛊虫时的痛感以及需要血肉供养蛊虫的事情都知道。
苍梧掩饰住了自己的疑惑，他转身低下了头，有些失落、有些遗憾的说：“我也想告诉你答案，可惜我从未见过她，我只知道她自出生开始，便明白自己身为南疆圣女的职责，唯有你，让她越了规矩，失了分寸，背上灭族之仇，她快不快乐，你不是一向都知道的吗？”
祁越苦笑了起来，眼里仿佛只剩下了最后一丝光亮，似乎是在祈求。
“她真的死了吗？南疆秘术那么厉害，她怎么会死？”
苍梧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情绪激动了起来，他转过身子来竭力的质问着祁越。
“你到现在还在贪恋着南疆秘术？因为你！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让整个南疆赔上了性命！让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和无尽的悔恨痛不欲生！让我…让我来承担你所犯下的一切罪恶…”
心爱之人的背叛，合族亲人的性命，闭上眼是众人的哀嚎，睁开眼是满地的鲜血。
众人爱护的圣女却成了刺向亲友最利的一把匕首。
她带着仇恨、带着愧疚和悔恨苟活了一年，为的只有报仇雪恨，手刃仇人之后，她便再没有了活着的念头。
自此以后，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失去了所有的庇护，被蛊虫控制着行尸走肉的过活了一百年，唯一清醒过来的理由便是要由他亲手抹去他母亲在这世间留下的唯一痕迹。
“你今日为何要来这里？是子姜让你来的吗？”
苍梧没说话，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不成人样的男子，那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却也是害了他全族性命的人。
“一定是的，一定是她让你来的。”
祁越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么久了，终于有人记得子姜了，终于有人能够证明子姜的存在了，终于有人能够帮助他解脱了。
“镜花碎，水月灭，蛊虫散，肉身腐，此蛊方成。”
这百年来，祁越的脑子里一直重复交替着子姜的痛苦记忆，此为镜花；祁越看不清自己的本心，误以为情蛊使然才会引得自己念念不忘，此为水月；
以水月作引，镜花辅成，如今苍梧的做法，便是最后的一道关键术法，破水月，碎镜花。
若无水月，镜花何成？少女唯一对他施下的蛊术，却也是在试探他的心意。
苍梧小声的念出来这句十分复杂的话，祁越却是瞬间就明白了，她惩罚他百年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惩罚他想要悔过之时却早已回天乏术。
苍梧本来以为要费好大的力气才可以，没想到这么快镜花蛊的蛊虫便已散了，子姜的镜花蛊到至此才算是真的成功了。
“我死了之后，还有机会向她请罪吗？”
苍梧心里酸涩，背对着祁越摇了摇头。
“你不配。”
祁越闭上了眼睛，继续苦笑着，然后又睁开一点眼睛，祈求的看着苍梧。
“那麻烦你…麻烦你将我的魂魄永远的封在这里，她能让我活过这么多年，你也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苍梧眼里满是疑惑，他回头看着地上的人。
“为什么？”
“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或许再过百年之后，再没人会记得她，我不愿如此，我想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便能永远记得她。”
苍梧眼角有些红润，他没答应祁越的请求，他不配再见到她，更不配再记得她。
苍梧转身便要离开这里，祁越嘴角渗出了一道鲜血，他看着苍梧离开的背影，苦苦的撑起头，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阿…梧…”
苍梧的脚步立刻停住了，他心里一颤，回头望过去，祁越的目光里充满了幸福和疼爱，他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果然…果然…是我们的阿梧…”
祁越在看到苍梧转身以后，像是坚定了某种猜测，他开心的笑了笑。
突然，祁越见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他的笑容停住了，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他伸出手想要触摸着什么，却也只是徒劳。
祁越看着与他思念之人那般相像的人朝着自己走过来，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多看一眼就，他的头和手臂都垂到了地上。
祁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处扬起了一个微笑，就像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做了一个幸福的美梦一般。
苍梧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他快速朝着祁越走过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差一步，他看着那人在自己一步之遥的地上失去了生机，自己还没有机会问清楚，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苍梧大声的哭喊着问他，可他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用力催动自己体内的蛊虫，想要窥探他的心意，可是始终都无济于事，或许他永远都无法窥知全貌了。
祁越最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