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遗憾
“如今时过境迁，怕是早已没有人记得当日的顾家了。”
“不会的，漠北的子民会记得顾将军的事迹，被击退的敌军会记得顾家军的骁勇，你也会永远记得他们，不是吗？”
“瑶瑶说得对，我会永远记得他们，我会为他报仇，我会让所有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相信你，顾将军也一定相信你。”
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位身材消瘦的女子，她身着道服，未施粉黛也难掩清丽。
“世子。”
“这位是应安师太，安阳去世后，她便在此带发修行一直到如今。”
“想必你就是景和的妻子吧。”
她淡淡的开口问道，许是长年待在寺庙，她的眼里有一种慈悲，更有一种悲伤。
“是，清瑶见过静安师太。”
静安淡淡的笑着看着宋清瑶，又转头看向谢景和。
“岩溪今年二十二岁了吧？”
“是，您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如今比师傅还大一岁了呢。”
她笑着看谢景和，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谢景和没有回话，宋清瑶回头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
静安抬头看向那棵玉兰树，眼里又染上了一层悲戚。
“这一转眼都十五年了。”
“您在这里待了十五年了吗，没有想过回去看看您的家人吗？”
她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宋清瑶，还是那般淡淡的。
“我早已摒弃俗世，不敢再贪恋红尘。”
“您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顾将军吗？”
叶云姝在听到“顾将军”的时候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动容。
“我如今身子越来越弱了，走几步路就喘，你可否替我去前院拿个物件？”
她没回答宋清瑶的问题，反而转头问谢景和。
谢景和明白她是想要支开自己，于是他看向宋清瑶，见宋清瑶点点头后又接着问。
“是何物件？”
“一个箱子，你见过的，是他用过的，那个祥云纹的箱子。”
“我马上回来。”
谢景和出了禅院以后，叶云姝才接着说。
“我听说不能入土之人魂魄会停留在世间，无法转世，我去不了边疆，无法将他带回来，他也…没有亲人在世了。我便在这里日夜祈祷，希望他能早日轮回，不再受这许多苦楚。不止为他，也为那三万顾家军。”
“您情深意重，顾将军和顾家军定能感知得到。”
“我不需要他感知，我只希望来世能再遇到他。”
“一定会的。”
谢景和带着箱子回来了，叶云姝却又要他出去拿其他东西，谢景和也只好再次出去。
“您为何要将他支走呢？”
宋清瑶也看出来了叶云姝的意思，她不想谢景和在这里。
“早些年我是恨他的，我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可我一想到他与安阳出事脱不了关系，我便做不到以寻常心面对他，你也别怪我。”
宋清瑶心里难过，走过去一些。
“师太，我不怪你们，我知道您怨他，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怨自己，他过的也并不如意。”
“这个孩子，是安阳最牵挂的，我既怨他，又心疼他，因为他是除了我以外，唯一一个会记得安阳的人。”
“他会一直记得的，他不会忘，终有一日，他会替顾将军报仇的。”
叶云姝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后点了点头。
“你过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叶云姝带着宋清瑶走到那个小箱子前，她伸手抚摸着箱子上的云纹，慢慢的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
叶云姝将那封信递给宋清瑶，宋清瑶小心的接过来读着上面的内容。
“云姝，展信安。我知你对我情深义重，可我不敢贸贸然表明心意，我早已身陷囹圄，前途未卜，只怕一朝殒命，误你终生，只好一再推拒，可近日我听闻你与家中赌气不愿同旁人结亲，我心中酸涩无比又喜不自胜，却始终不敢回应，若此战终胜，若我有命归来，定当登门求娶，若不成，切莫怪罪旁人。我心如君心，愿君永常安。”
宋清瑶看到落尾处的“顾”字时，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她抬头看向叶云姝。
“这是顾将军写给您的信吗？”
“没错，我本名叶云姝，十二岁那年我在街上见到了班师回朝的顾安阳，他那个时候才十七岁，早已经和他父亲打了许多胜仗了，他穿着铠甲打马而过，只那一眼，我便再也忘不掉他了。”
叶云姝看向远方，回忆着从前的事情，她继续说着。
“我听说许多人家都去顾家试探亲事，我便央求爹爹也去，可爹爹说我太小了，还未到年纪，说出去会让人笑话，可我不干呀，我怕等我长大了，他便被别人抢走了，于是我带着婢女在顾府门口拦住了他，我跟他说让他不要同旁人成亲，我问他等我长大了娶我好不好，他笑着说‘小丫头谁让你来这的？你是哪家的小孩子呀？外面危险，快回家吧。’他笑的十分好看，我看痴了眼，他见我不说话便让我的婢女带我回家，我哭着抓着他的袖子说他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他无奈的蹲下来哄我。‘好好好，小祖宗你别哭，我不娶亲，等你长大了娶你好不好？’我哭着问他此话当真吗，他说当真。”
叶云姝一直都是淡淡的笑着，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却突然开始落泪。
“可是他骗我了，他没有娶我。”
宋清瑶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泪，她握住她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委屈。
“顾将军在信上说‘我心如君心’，他是爱您的，只是他不想你与他一同承担风险，他很爱您，从没骗过您。”
“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早已经不在了。”
“顾将军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但他的选择一定是为了能让您安度此生。”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这一生还有许许多多个许多年，太漫长了。”
宋清瑶知道任何话语都无法安慰她永失所爱，她更无法体会她这十五年来切骨的疼痛。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岩溪也是，你让他原谅我前些年的怨怼，他原谅我，安阳才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