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重逢
浩瀚星光之下,浮光跃金的红湖之外,一院一屋之中,杨宸有些不知所措。他是记事以来第一次被少女用的温热的嘴唇在脸上印了浅浅的红印。
青晓或许也是一时情到此处,放好胭脂盒后竟然害羞到不敢再次走近杨宸,而杨宸还震惊在那一分温热当中,也有些无所适从。
他的脸上,在后知后觉当中,已经不止那匀称的浅浅口脂红印,还有缓缓浮上脸颊蔓延到耳后的红色,清瘦的脸在红烛的映衬下已经依稀可以见得那份包罗天地的沉稳平静。
可对于年少的那份情事,几人敢言,自己可以坐怀不乱,稳若泰山?
“公子,庄里管事的求见”门外的安彬大声喊道
原来是当初和府派来此处的管事,这庄子既然已经换了主子,很多事自然要谈个清楚,昨日杨宸因为骑马乏了,让他今日过来。
“何事啊?”杨宸推门而出,走向凉亭问道。
“管事的说是和大人今日派人来告知他,早些回城,这庄子里的事要早些给咱们家交代清楚”安彬接着话便说了过来。
“那如何个谈法?”
管家应声说道“和大人说今年的收成就归公子府上了,庄子里农户四十二家,茶户十三家,大多捕鱼,合计有三百二十三人,湖田一百亩,围田一百七十二亩,茶田三十二亩,在附近都算大的庄子”
本来按王朝律法,春时已过,种于地里的收成在庄子转租以后是归前东家的,和珅这等于是把这庄子的一切私产悉数交给了杨宸。
对于从京城匆忙赶来的杨宸,这笔数目可是够王府好些时日的花销了。
“这是原有的田契”管家给杨宸交了过来
杨宸也是微微一笑接过,心里想着这和珅办事的确滴水不漏,送个钱都这么拐弯抹角,无可挑剔。还让孤出城静养?原来是这么个算盘?可他图谋为何?图我这在朝中毫无根基的藩王推他入阁拜相?杨宸心有不解,此刻也还没有猜透,事实上关于来到定南卫后的所见所闻,他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疑惑。
“明日,我府里会派位姓韩的管事过来,到时你们二人再对对账目,你跟他知会一声,这院子从今日起是跟我一路的那位姑娘所有,要他好生看管”
“是”
在和府的管事应声退去后,杨宸和安彬坐在凉亭之内,聊起了心里的疑惑
“你说,这山匪为何官府屡次剿灭又死而复生?”
“殿下,以臣在锦衣卫的办案看来,山匪大多有两类,一是土匪,大多是穷苦百姓没了营生的活路,不得已上山为匪,官府出兵,放下刀又是百姓,此类人大多劫持富贵人家,一般百姓村庄反倒无妨,此次是官匪,和官府勾结,官府出兵事先声言,一仗下来,官军领赏,官军退后,春风又生”
“是这么个意思,可萧纲等人不可能不知内情,孤皇叔手下原来的一些将士也潜入这定南卫的绵延大山里,朝廷说他们是乱党,可他们不害百姓,不劫官府,只是在深山老林里做着营救皇叔的大梦,萧纲他们对此派兵围剿估计也不会尽全力”
此时杨宸心里想到了此处,萧纲为守将一日,所谓的楚王乱党也就一日平安。
“父皇圣明如此,也看不透?为何还让他守着这南大门?”
当杨宸和安彬聊得兴起,早已不知时辰几何,杨宸心里也有了更多的盘算。
“没钱没粮?这定南卫整个天下都明白的匪患严重,动辄数万人的土匪窝里会没有钱粮?哪朝哪代穷过土匪!”安彬的虽然粗糙,也点醒了杨宸。
一来,解决钱粮,二来,平定乱党,三来,磨砺兵马,四来,百姓安乐,五来,天下商旅不必再忧心匪患而只走水路了。
在安彬退去之后,杨宸又回了屋子,此时的青晓已经在地铺之上睡得深沉了,杨宸凑近看着她尖尖的鼻子,听着平稳的鼻息,心中已经是被一种最原始的冲动给唤起了一阵旖旎。
这一次抱起青晓,比上次要好上很多,其实青晓也并未睡着,在杨宸抱起她的一刻,她已经下意识的抓了杨宸的衣角,却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看着杨宸,她好像有些害怕睁眼看到此时的他了。
而杨宸放下青晓之后,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放下蚊帐。
突然用他并不算粗壮的右手,把青晓拥了过来,青晓未眠却并未有任何一丝的挣扎和反抗,可谁能想到,杨宸仅仅只是拥她入怀。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抚她的心轻轻叹道“乏了,睡吧”
第二日的杨宸,手臂早已是一阵酸麻,这种恩爱的动作,还是少些为妙。
这一日的杨宸,没有下水,没有上山,只是让安彬去找了幅定南卫的全境图,记录下定南卫主要的匪患所在之处,细细计量着需用兵多少,粮草几何,时日多少。
一整日的写写画画,他只是想回城以后,尽快上书给朝廷领兵剿除旧楚王乱党,顺便灭了匪患,光明正大的理由,顺势之作而已,来定南总归要立威立命,一场仗,远远不够。
要是被他抓到私通山匪危害一方,少不得要斩几个贪墨的官员。
青晓倒也未曾打扰,只是做自己事,杨宸已经告诉她这院子日后便是她的了,从某种角度讲,青晓这种浮萍之人真正所有的,也仅有这处小院。
女孩总归是心灵手巧的,尤其是对自己心爱之物,带着王府里来的随从搬来了些许花草,又搭起了小小的菜棚,很难猜出,这位女子是宫里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是暂时的定南卫最应该骄傲的女子。
次日,杨宸带着一行人早早的回了王府,又是扎进了听云轩,在这里他该做回那权势滔天的藩王,而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的杨公子。
青晓大抵是猜出了杨宸接下来要做的事,急急忙忙的去清点王府私产,就是想着领兵的杨宸打赏军伍可以不用顾虑太多,可一通检查,还是觉得当今圣上有些刻薄杨宸了。
寻常百姓儿子分家另住还不至于此呢,富有四海,却对自己的儿子却如此吝啬。
此时,渝州城往阳明城而来的浩荡队伍当中,一驾马车之内,身着鲜红色绣禽官袍的中年男子轻轻捋了捋黑色的胡须。
作为广武二十年的探花郎,同窗们早登仕途,如今正值盛年大多在中州腹地做起了实权刺史,而他蛰伏已经十年有余,昔日长安得意的年轻人,如今已生华发的徐知余已经对于宦海浮沉有了自己见解。
同届状元,如今是崇文殿大学士,一品户部尚书,六部尚书之最,而他做了十年皇子教谕,好不容易重新启用却是做了王朝最为边远的海州刺史,领四品文官。朝中诸臣都以为是藩王年纪渐长,教谕已无处可用,所谓刺史,不过是圣上给他的一点体面。
徐知余未曾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年少骄狂,同窗之友寥寥无几,同僚之间也来往不多,人情冷淡,无可厚非。
对于杨宸,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位弟子,绝不仅仅只是旁人眼中的宽容温良,杨宸的骨子里有股倔强,要强和狠戾。
年少被因诗文被留堂,竟然一夜不眠,作诗十篇,篇篇讽他所谓的报国无门,在宫里骑射不精被呵斥,就日日绑腿缚臂加练风雨无阻,诸位皇子动辄因病迟到早退,唯有他杨宸未曾有一次后于自己到。固然有皇后娘娘教之严,可心性之坚韧已能见非同一般。
阳明城的和珅收到渝州同僚的来信之后,一刻不停的跑来楚王府,亲自面禀杨宸
“朝廷礼部官员及新任海州刺史不日便抵达,已知海州刺史徐知余,乃楚王殿下昔日宫中教谕”
念到此处,杨宸心中一阵狂喜,在他眼中,自己的老师胸中才华卓绝,不亚于十万雄兵,有他在定南卫,杨宸可以时时请教,也可以去推行自己心里关于治政的点点想法。
“安彬,备马,随孤出城!李平安,去让青晓准备宴席,给老师和朝廷使臣接风!”
这一日,年轻的楚王杨宸出城四十五里接自己的老师徐知余
这一日,是二人一月有余之别后的重逢,仅仅一月,师生二人,境遇早已不可和从前同日而语。
这一日之后,大宁王朝的西南一角,换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