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时间的囚徒（23）
后面方幼青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步家的事情。
在人生的轨道中, 他们本就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时间缓缓地过着，转眼到了高考的最后一天。
考完最后一场，环视着周围或解脱, 或怅然的学生面庞，方幼青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不过好在她也走过来了, 成绩约摸着还不错, 应该不至于让父母失望。
本来说的是父母一起来接她, 但接到学校通知, 考完试，所有学生都要返校开个简短的会。
分在同一考区的同学便自发地聚集在一起, 等着一起回去。
方幼青出来的早，她站在约定的树下等人齐，殊不知此时的她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画。
纤瘦高挑的女孩清丽动人，乌发雪肤, 唇不点而红, 潋滟着水雾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 带着一种不自知的妩媚。
更别提，她不笑的时候, 有一种淡淡的愁绪，为她增添了几分故事感。
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高考结束意味着充满束缚的高中生涯告一段落，压抑许久的男生们，也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和方幼青同一考区的一名男生，早就暗恋她许久了, 久到同班同学都为他有些着急。
或许其他男生还掺着一些看看情势如何的心理，毕竟不表白未来还能当同学，表白失败了, 以后见面如何可就难说了。
“徐逸，愣着干嘛啊，快去！”
“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快快快，方女神正一个人待着呢，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一群男生正催促着一个身量颇高，高挑健硕的英气男生。
男生有些踌躇，不确定地问道：“真的行吗？你们别坑我啊？”
众人皆道：“都是兄弟，怎么可能坑你呢？”
心里却想着：先让徐逸这小子探探风，看情势如何，表白成功的几率很低，但被方女神拉黑的机率高得很，若是方女神好说话，那他们也可以去试试。
徐逸不知一群狐朋狗友心中想法，考试结束的氛围也给他壮了几分胆子，他拧着眉原地纠结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向着女孩所在的位置走去。
“方……方同学……”
刚开口，徐逸就像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平常口才算不上好，但也绝不会结巴。
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这个该死的嘴！
方幼青回过神，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剑眉拧成一团，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让她不禁想起了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赵杨。
她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问道：“有什么事吗？徐逸。”
男生和她是同班同学，她虽然不怎么关心其他事，同学的名字还是都能对得上号的。
可男生听她念出了他的名字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脸色唰地红了，眼神闪闪躲躲，说话更不利索起来。
“你，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
徐逸此时有了点小女生的羞涩：“我今天……今天过来找你，主要是……”
“你说？”
人高马大，即将上大学的男生，这会儿彻底成了个小学鸡。
他紧张地闭上了眼，正准备把告白的话说出口，耳边忽然响起的鸣笛声把他所有的节奏都给打乱了。
两人这会儿正站在考区外道路旁的树下，挨着的便是路，这会儿考试结束了，前来接人的车辆很多，但很少有这个车主这么暴躁的。
鸣笛的车主开着一辆跑车，半边身子搭在外面，前方是拥堵的人群，短时间内无法移动分毫。
但这也不是他坏了自己事的理由，徐逸有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车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眼神，终于从车中探出了半张脸。
摘下墨镜，语气中有种微妙的恶意：“小朋友，在大庭广众下告白，你是觉得不够丢人，还是想趁着人多道德绑架呢？”
青年生着一双锐利的黑眸，气质桀骜，薄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方幼青在他放下车窗的那一刻，就认出了他是谁。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赵杨这个时间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默默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不想和他再有牵扯。
赵杨却以为吓到了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连忙举着双手，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对她笑道：“我真的是个好人，别相信小男生那一套花言巧语，表白连朵花都不愿意送，可见没把你放在心里。”
他今日路过这里，是听说母亲新收购了一片产业园，便想来看看。
说起来也稀奇，他也不清楚自己由何而来的，非要来这里一趟的冲动，似乎有很重要的人，在等待着他去遇见一般。
当堵车时，遥遥看到树边报书站着的女孩后，赵杨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仿佛在那一刹那被填满了。
他觉得，这应该就是冥冥之中，那道声音催促着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所在。
他来这里，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和她相遇。
失败的表白让徐逸憋得脸通红，他的确没想那么多，但也没赵杨说得那么坏。
“你谁啊，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
年轻气盛的男生在心仪的女生面前丢了脸面，顿时就想找回场子。
他向前一步，怒视着赵杨，好像如果赵杨下了车，他立即就会和他打起来一样。
一边看热闹的同学这会待不住了，眼见着事态不对，他们连忙围了上来，把徐逸连拖带拽地拉到一边。
徐逸正在气头上，挣扎道：“拉我干什么？！”
一男生小声道：“你确定揍了他能赔得起？也不瞧瞧他开得什么车，光手上的那块表就够在咱们这儿买套房子了！”
他们议论的间隙，青年却是把车停在路边，从车上走了下来。
“抱歉，刚才是我说话有点太过直白，这位同学别放在心上。”
他彬彬有礼道歉的样子，敛去了身上的锋芒，可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气却显露出来，让徐逸不自觉地感到低了他一头。
徐逸愤愤地道：“管好你自己的嘴，下次遇到别人，指不定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杨嗯嗯了两声，心中觉得好笑，他巴不得对方揍他一顿，好趁机打听下这个女生的消息。
“好，谢谢你大人有大量。”
面对他如此回答，徐逸这会儿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他转了性一样的好脾气让方幼青颇感陌生，甚至怀疑赵杨是否换了个人。
她不自觉地看了赵杨两眼，赵杨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巴巴地凑到了她的跟前。
“你是今天刚结束考试的考生吗？”
方幼青垂首盯着脚尖，纤长白皙的脖颈弯着，轻声应了句：“嗯。”
“你——”
“干什么呢？哪里来的人？请和我们学校的学生保持一定距离。”
充满威严的老师声音响起，原来是刚才赵杨和徐逸发生争执时，就有机智的学生跑去叫老师了。
带队的老师一看有人围住他们学校冲击名校的好苗子，面色一凛，赶紧拦在了两人身前。
他打量着赵杨，以为他是什么街头流窜的无业混混，看见女孩子长得漂亮，动了贼心来搭讪的。
“再不走我可要叫保安了！”
赵杨摸摸鼻尖，瞥了眼女孩所在的方向。
对方低垂着眉眼，一副不欲与他过多交流的样子。
那冷冰冰的神情，让赵杨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样，泛起绵密的痛，几乎维持不住脸上从容的笑意。
他强撑着，扯着嘴角道：“行，我走，可是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我真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我。”
女孩没给他任何回应，在带队老师吃人的眼神中，赵杨无奈地回了车上。
他眼睁睁看着队伍人齐，老师点完名便一起走了。
然而直至考点所有的学生走完，人群散去，赵杨依旧怔怔地趴在方向盘上，一个人待到半夜才开车折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一个人跑到了步行舟目前所在的疗养院。
那次车祸之后，步行舟昏迷了整整半年才醒来。
期间步家经历了各种动荡，发生了无数的事情，准确的来说，现在应该叫蒋家了。
大概是为母则强，在发现了丈夫做出来的事情后，蒋女士，也就是曾经的步夫人，不顾步振峰地挽留，果断地和他离了婚。
孩子是她的最后底线，具体的事情赵杨知道的也不多，但步行舟出车祸以及那个疯小三的事件中，都有步振峰的手笔。
赵杨知道蒋女士爱步振峰有多深，故而对她忽然醒悟调查步振峰的行为有些诧异，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没有过多的打听。
兄弟还活着，还是他的兄弟就够了。
虽然步行舟现在的人生和过去天差地别——家庭支离破碎，濡慕的父亲对他下了狠手，导致他昏迷半年，卧床许久，目前能够接受康复训练了，但也不知道能康复到哪一步，大概率会留下残疾。
不过在告知步行舟他可能会落下残疾这件事情时，他的反应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蒋女士都认为，一向心高气傲的儿子肯定无法接受这种打击，尤其是他的残疾，还有他亲生父亲参与的原因在里面。
但他不仅接受了，而且接受的很平静。
赵杨记得，当时步行舟仅仅是愣怔了片刻，他的眼神毫无波澜，表情平静得让人心慌：“嗯，我知道了。”
而后他便投入到康复训练中去了。
赵杨来这里陪他的时候，也见到过其他进行康复训练的人，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他们都形容憔悴。
可在步行舟的脸上，赵杨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是愈发沉默，在生死前走一遭后，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今天天气尚好，日光明媚，赵杨拖了个椅子，就懒洋洋地窝在那，看着步行舟重复着康复训练的动作。
往日他会絮絮叨叨地说些有趣的事情，可今日赵杨格外的安静，还时不时地长吁短叹，让步行舟不禁想到，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赵杨，你能别叹气了吗？我感觉在你的叹气声中，我注定是个瘸子了。”
步行舟开玩笑般地来了句。
赵杨坐直了身体，捧着脑袋，一脸烦闷。
步行舟无奈摇头，赵杨不想说，他也没办法。
下一秒，赵杨忽地石破天惊地说道：“舟啊，我好像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了。”
步行舟差点摔了一跤，站稳后，他杵着拐杖走到赵杨身边坐下：“你这臭脾气，哪个女生受得了你？”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步行舟比任何人都清楚赵杨有多直男。
还没等他消化完信息，就听到赵杨又道：“那个女孩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只知道她是个刚高考完的高三生。”
步行舟：“……”
“赵杨，你还是别在疗养院憋着了，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怕你憋出毛病。”
赵杨手脚比划着，有些激动道：“你不懂，我看到她的那一眼，我感觉我的人生都完整了。”
“就像是那什么……找到了梦中情人！对，像是在梦中出现过的一样！”
步行舟扯了扯嘴角：“……隔壁精神病院你考虑去检查下吗？”
赵杨没理他，继续道：“那个女生长得跟个仙女似的，头发长长的，皮肤白白的，瞧见这花了没，嘴比这花都嫩都好看！”
步行舟顺着他的手望去，绿化区中的重瓣花开得正盛，柔软得像是一场幻梦。
他毫不怀疑，赵杨用上了夸张的手法。
“尤其是她的眼睛，那种朦胧似醉的桃花眼你知道吗？哦对……我想起来了，走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叫她方同学，还有青青什么的。”
步行舟的杯子在这一瞬掉到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方？”
“对啊，姓方，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没打算让你信。”
“让让，我把碎玻璃扫扫。”
步行舟感觉到空洞得只能听到回响的心房涌上一股他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他眼神怔怔地，毫无焦距，嘴里不住地重复着“方”这个姓氏。
他的脑袋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搅动了一般，传来剧烈的疼痛，以至于他跌倒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
“步学长！”
“学长。”
“我讨厌你——”
“步行舟……”
“谢谢。”
“还给我！”
“……”
一道他从未听过，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越来越多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杂乱纷纭，他却无法看清那个女孩的面容。
他的手颤抖着，想去抓住些什么，却徒劳无获。
最后他也只能死死地抱住自己，发出无声而又惨烈的哀嚎。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头脑海，被无法抗拒地挖走了。
“我室友，方幼青。”
“哦，方幼青。”
“……你好，步学长。”
他的唇角被他咬得渗出鲜血：“幼、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5 23:47:19~2022-03-17 00:0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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