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她是黑夜（23）
“你应该歇息一会儿, 至少别让自己那么狼狈。”秦九飞皱着眉，看着眼前已然杀红了眼的黑发少女，头一次感觉到她是如此的陌生。
她并没有没有失去神智, 而是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 重复着这些动作。
尖锐的利爪比任何武器都更为好用，她丢掉了之前她们递给她的刀。纤细白皙的手从一个堕血种的胸膛中抽出，带出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还活着的堕血种, 发出犹如婴儿一般的, 凄厉的哀鸣，然后四散而逃。
方幼青垂着头, 将手上还粘着的血液甩掉, “我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你也不用管我。”这些都是路易未曾完成的事情，她应该帮他完成。
一旁的沃德正准备说些什么, 可看到两人胶着的状态, 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不言。
人憋久了, 心里也会出问题，就让她借着清除堕血种的机会, 好好发泄一下自己。
目前这个区域的堕血种已经清除完毕，他们正准备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头顶的月亮有着金属一样的质感, 带着一股幽幽的冷意, 枯树上的乌鸦和蝙蝠在寂静的夜中嘶哑地尖叫着。
四个人沉默地走在路上，而秦九飞自从察觉到她明显的抗拒之后，就没有再多说别的话。
他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但实际上，秦九飞真的只是单纯担心她的心理状态。堕血种这种生物, 犹如蚊虫一样，毫无存在的意义，自然也不具有什么生存的权利。
沃德并非没有眼色的人，相反，他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让他在必要的时间段学会安静。而文森特本身就是非常沉默寡言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他们走在狭小又破旧的小道之中，脚下踩着的就是下水道以及垃圾堆渗出来的污水，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这对于嗅觉敏锐的吸血鬼来说，尤其是一种折磨。
堕血种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滋生繁衍——他们不受任任何一方的欢迎，只能生活在被人忽视的阴暗角落。
“怎么回事？这附近的堕血种好像被清理过了……是猎人协会那边吗？还是我们自己人做的？”身后忽然传来交谈声。
风裹挟着他们的气味，腐朽的，带着一丝沉闷的血腥味。
来的是一群吸血鬼，并且数量还不少。
在发现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四个人向着道路旁矮小的房屋旁躲去。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们不想和任何一方发生正面冲突。
就在他们等着这群人离去的时候，路口倏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个刚刚赶到的是纯血。
“已经知道了血祖的下落，现在停止猎杀堕血种的行动，跟我一起前往爱林特堡增援。”他冷冰冰地安排道。
听到他说的话，方幼青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且不论路易有没有这个可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哪怕是他真的回不去了，这具身体也不可能交给长老院那边。
这是属于她恋人的躯体，谁都无法从她身边夺走。
很快，在场的吸血鬼的身影接连消失不见。
方幼青神色冷然，“我要回去。”
没等其他人回复，她说完后，转眼间消失在原地。
圣血赋予了她充沛的魔力，像是这种并不算长距离的瞬移，如今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见她走了，文森特也只得匆匆留下一句：“我先跟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免得出现意外。”也随之而去。
秦九飞和沃德赶到到他们开来的车前，点燃发动机之后，沃德烦躁地锤了一下方向盘，“这简直是彻底的莽夫行为，等我们一起去，人多力量大，至少没这么危险！”
秦九飞却没有说话，因为他心里清楚，在面对那个男人相关事情的时候，她可能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在暗室中沉睡的血祖被地面上传来的响动惊醒，仔细听，那并不是他目前所知的，那四个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脚步声。
楼上的来的人似乎很多。
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搜查的声音，期间还掺杂着一些人的交谈声。
“搜！每一块地方都搜个干净，爱林特堡中的任何一个暗室都不能放过。血祖在等待着我们，我已经感受到他的召唤了。”
血祖的脸上扬起喜色，看来是他忠实的仆从终于想起来找他了。他正准备告诉那些仆从自己在这里的时候，就听到地面上，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那股熟悉的力量……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各种杂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他几乎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片刻之后，地下暗室外面的那层门被打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门那边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像是什么被狠狠摔在地面上发出来的声音。
是她吗？还是他的仆从？血祖不确定。
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并未因为对方可能受伤而感觉到欣喜，反倒是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女人，有了圣血的力量，还这么弱吗？
接着一切归于平静，他面前那扇几十厘米厚的大铁门缓缓打开，对上的是一张苍白的，沾染上血色的面孔。
这点点的血迹为她原本就带有神秘色彩的东方面孔，更是平添了一分诡异的美感。
她的唇角不断的有鲜血渗出，然后被粗鲁的抹去。
“你受伤了。”血祖握住了她的手臂。
方幼青挣开了他的手，反过来拉着他向外走去。她知道现在她已经不是血祖的对手，但她绝不能放任着血祖跟着长老院的那些人离开。
他是血祖，可这一刻他也是路易。
头晕的不行，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长时间没有得到能量的补充，让她的状态非常的差。在以一己之力击退长老院的这些人时，她感觉到了不可避免的力竭。胸口处传来一阵一阵的心悸感。
“跟我走，否则我让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圣血。”
她知道，宿主死亡后，圣血也会失去蕴含着的能量。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状态的人，那一定是非他莫属。血祖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强驽之末，此刻魔力已经耗尽，她现在能站在这里跟他说话，大概都是靠着一口气吊着。
听到这个近乎于天真的威胁，血祖笑了笑，“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这种状态，还能控制住我吗？”
方幼青喘着气，眼睛半合半睁，颤动的睫毛像是摇摇欲坠的蝴蝶双翅。
她现在看起来脆弱极了，也美极了。
血祖伸手将她禁锢在身前，“真是可怜啊，别硬撑了，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方幼青没有理他，另一侧垂着的手，悄然化作了利爪，正准备向他攻去的时候，她的手却被握住了。
此时文森特终于赶了过来，长老院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他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血祖就在这里，不能再在这里耽搁。
他站在入口处大喊，“赶紧走！”
但当他越过第一扇门看到暗室中的画面时，文森特却是愣在了原地。
那张和他一样的脸上，满是戏谑的笑意。
占据着路易身躯的血族从背后环着身前的黑发少女，如果忽略他那不容抗拒的姿态的话，看起来倒像是情侣之间甜蜜的依偎。
文森特催动着魔力向他打去，“放开他！”
只见身影一闪，他抱着怀中的黑发女孩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以我残存的力量对付你也绰绰有余，不想死的话就让开。宽恕你的失礼之举，是我占据了你兄弟身体而额外赐下的恩泽。”
怀中的少女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却突然笑了起来，“哈……恩泽？什么恩泽？你占据了路易的身体，没有去杀他的兄弟，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恩泽吗？伟大的血祖，也做着如同强盗小偷一般卑劣的事情，还为自己找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起来真可笑。”
显而易见的嘲讽让血祖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他腾出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你知道的，只要我想，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你。”
“那你倒是动手啊，那样我正好和路易团聚了！”她讥讽的笑道。
路易，又是路易，他早就知道了路易到底是她的什么人。这个该死的路易，灵魂估计早就被他吞噬了，她如果是打着激怒他杀掉她的主意，想和他一起去死，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血祖手向下移，来到了她的脖颈之上，倏地收紧了手。
方幼青被他突然加重的力道给掐的感觉到了窒息，紧接着那力道一松，她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文森特悄然积蓄着力量，准备攻击他的薄弱点，却没想到血祖早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手一挥，他被打飞了出去，撞到墙壁，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身体上传来剧痛，他感觉五脏六腑，连带着肋骨处都仿佛被碾碎。
地面上传来嗡嗡的汽车声，没多久那声音停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凌乱的脚步声。
长老院那边的援兵来了。
血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狼狈的文森特，“你们该认输了。”
数量众多的血族们鱼贯而入，将唯一的出口堵的水泄不通，他们高声呼唤着：“血祖——！”
人群中裂开一道缝隙，为首的黑袍手捧着一把银色权杖向他们走来。
这是血祖的武器，之前因为被控制了行动，他还没来得及取回。
血祖将人松开接过权杖，残存于其中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半响后，他睁开了眼睛，暗红如同深渊迷雾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所有血族。
他们齐齐地跪了下来，脸上是狂热而又痴迷的神色。
血祖矜傲地微微颔首作为回应，向着大门处走去，“将后面的两个人给我带上。”他吩咐道。
黑袍连忙向前，试图以狠辣的攻击使眼前黑发少女失去行动力，可他的魔力还没打出，就感觉自己被丢到了一旁。
“你在做什么？我让你带她走，谁准你动手的！”他的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怒意。
哪怕是在这里度过了他最为难堪的时日，出去的那一刻，他也未曾动过真正伤害她的想法。
血祖转身走了回去，他决定还是自己屈尊降贵将人带走最为合适。
一双沾着血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氤氲着水雾的眼睛倔强地盯着他，黑发少女阴郁脆弱的脸上带有一丝癫狂的意味，“绝对……不允许你离开……”
那是属于路易的，属于她的。
绝对不可以就这么轻易被人夺走。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了，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