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不由己
早餐，气氛跟往常不同。
不管是徐广耀还是方芸，气色都极差。尤其方芸，眼睛里密布着血丝，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她五十多，但保养的不错。平常看上去也就三十四岁而已，稍微打扮下出门，还能吸引很多的注视。
刘晨阳知道怎么回事，粗线条的徐璐却不明所以。
吃过饭。
她拍了拍刘晨阳：“送我去上班，走吧。”
徐广耀抬眼：“等等，我找晨阳有事，你打个车吧。”
徐璐奇怪：“啥事？”
“工作的事，别问了。”
徐广耀推开碗筷，连衣服都没换，先走出去。
刘晨阳犹豫着，随之而出，主动上了岳父那辆奔驰六百。驾驶车子路过徐璐之时，有心捎她一程，可被徐广耀眼神示意，只能作罢。
徐璐还以为他故意无视自己，气的跺脚，指着后视镜仿佛在威胁什么。
开出一段路。
刘晨阳见徐广耀不说事，也不说话，试探询问：“爸，您要去哪。”
“去老城区。”
老城区，刘晨阳作为荣城人，当然知道在哪。他十来岁那会，老城区还是整个荣城的中心。不过随着开发进度加快，市中心逐渐偏移，老城区反而更像是郊区一样，再也跟繁华挂不上边。
车速渐渐变快，徐广耀将窗户打开了条缝。
风灌进来，吹不散他拧在一块的眉头。
家庭被人故意设计，鸡犬不宁。事业，投入全部资金的南花园项目，连拆迁工作都受阻，大股东那边带来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z商两边都呆过，并且有所成就的徐广耀知道。这背后有双无形的手，在试图摁住他，让他不得翻身。
等不下去，还剩下五六户人死活不肯签字。各种手段，各种关系都找过，对方油盐不进。
若是为了钱，他开出天价，宁愿从自己口袋里额外出钱，都说不通他们。不为钱，那就是存心找茬。
他点支烟，同时丢给了女婿一支：“晨阳，爸平时对你怎么样？”
刘晨阳错愕，点头。
倒不是故意附和岳父，是从他结婚，不管出任何事，徐广耀都没说过他一句。平时讲讲道理，人生哲理，确实有心提携自个。
徐广耀稍微犹豫：“接下来跟你说的，有点强人所难。可爸实在找不到比你更靠谱的人……”
现在的局面，一个疏忽，爸这半辈子积累的家业恐怕就得全折进去。房地产企业，起来的快，崩盘的时候也快。尤其像大通这种中不溜的公司，风险更大。
刘晨阳不明所以：“我能帮什么忙啊。”
“我把那些不肯搬的居民全约出来了，你一会代表我去给他们谈。”不容女婿说话：“尽力就好，事能不能办成不重要，试一试。”
刘晨阳头皮发麻：“可是，我啥都不知道，去了也白去……”
“问题是你去还是不去？你要不去，爸的事业就真完了。”
“您能不能说明白点。”
徐广耀道：“价钱你随便开，不管出多少钱给他们，爸帮你兜底。其余的，一会我给你安排个助理，他会跟你说清楚。”
刘晨阳拒绝不了，即便明知道自己做多少都可能是无用功。可话说到这份上，他得跑一趟。
徐广耀把手里烟头摁灭，手顺势拍了拍女婿肩膀：“这次拆迁，有人不但想毁我事业，还要毁我家庭。不过，对方太自以为是了！”
刘晨阳本能追问：“谁要毁您。”
“暂时还不清楚。但是，不管对方有何阴谋，反着来就对了。”
“他想阻挠我拆老城区，那就不惜代价也得拆掉。他想让我鸡犬不宁，我就算给你妈跪下，也要把家庭维系住。几张照片而已，真当我们几十年的感情如此不堪一击。”
刘晨阳好奇，却忍着没问。
翁婿关系，哪能讨论岳父到底有没有外遇。
……
到老城区，刘晨阳见到了岳父帮自己准备的那个助理，叫范世明。
三十来岁的样子，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十分睿智。
刘晨阳听说过这个人，好像是大学刚毕业就跟着岳父了。后来岳父从副区长位置上下来，他也辞掉了公务员的工作，来任岳父秘书。
应该说，比起徐志东，范世明才能真正称得上左膀右臂。
不过刘晨阳至今还有点云里雾里，猜测今天谈判可能范世明为主力，自己应该起不到作用。
去往拆迁办，也就是跟那些不肯签字的居民谈判所在地。
路上，刘晨阳敏锐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又实在看不出端倪，想之不透。
他试探问：“范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范世明扶了扶镜框：“别多想，之所以让你跟着，董事长是为了表达自己诚意，谈判的诚意。不然，完全可以换个人跟着。”
“你一会到地方，啥话都不用说，我来交涉。”
刘晨阳迟疑，跟着到了地儿。
这挺热闹，有十几个男男女女看上去像普通居民的人，就在门口站着。他们身后是几个穿着打扮明显不同的人，像是镇里及区里的一些领导。
走近，范世明熟络的该握手握手，该招呼招呼。
一行人，前后去办公室。
刘晨阳默不作声跟着，细心打量。场面似乎有些压抑，那些居民，每个人眼中都带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愤怒，仇怨。
是不是，岳父之前对他们做出格的事了？
断水断电？挖路刨楼？还是用了其它手段，不得而知。
总之这种压抑着的情绪，刘晨阳觉得别说谈判，一言不合怕都要开干！
他犯着嘀咕，另一边徐广耀那双因为没休息好而泛红的眼中。有种寻常看不出的决断，决绝。
看着那几栋六七层高的建筑物，如看眼中钉。
每一栋楼里，无巧不巧的都有不肯搬离的居民。徐广耀开出了所有条件，甚至回迁之时给他们选房子的自由，额外的金钱补偿……
没人愿意签字。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签了，并已搬离。唯独这些人，存心拖着拆迁进度。
徐广耀看来，他们已经不是普通居民。而是一帮狰狞跋扈，想看他破产一无所有的仇人。他们不想让他活，那大家就一块，都别活了。
打了个电话，他招呼工作人员过来：“准备好了没有，一会给我最快的时间，先拆那几栋。有人在里面，就把人给我抬出来！”
“今天不惜代价，势必给我把事办成。”
工作人员答应，对更远处的人微微颔首。不肖片刻，各种大型机械如一头头猛兽，显露出身形。
六七层楼的高度，又全是老房子，连爆破都用不上。拆一栋，不过大半天而已。同时拆，也不过需要六七组机械。
如此明显的动作，地震般的机械轰鸣。
整个方圆半里，都能听的到。
有凑热闹者，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录制。
徐广耀不管不顾，或者说本就焦虑的情绪昨天被老婆彻底点燃。什么后果，都比自己破产负债的后果更容易接受。
几栋楼里，留守下来的人，自然发现了动静。
恐慌而着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大多数被约到拆迁办的家人。
他们终于清醒过来。
调虎离山，今天的谈判根本不是谈判。不过是把人支开，避免产生更大的冲突，更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