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今天是给邰嘉瑞上课的日子,温昭刚到画室,独属于沈烨的提醒音便响了。
邰嘉瑞还没到,温昭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她先前发过去的那句“谢谢”,终究还是拿出手机解锁。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她讶然地抬了抬眼,有些不可置信,险些以为沈烨发错了人。
可明晃晃的“初赛”两个字挂在上面,显然,沈烨真的是在问她。
他不仅替她安抚了朋友,还当真用心了解了她口中的比赛,甚至愿意鼓励她取得的成绩。
温昭察觉,在她下定决心离开沈烨的这段时间来,她和他的关系,反而比起先前她用力靠近他的时候更近,相处起来,也莫名更自然。
温昭指尖微顿,她心里想起那个古早的搞笑段子,想象着她回复“想要你离我远一点”之后沈烨该是什么反应,待她想象够了,才缓缓打下四个字。
他们在一起五年,哪怕关系错综畸形,可在这一日一日流淌过的岁月里,依旧不可避免地纠缠,像是两颗共生的植物,猝不及防地分离,只会令两个人都受伤。
在这样不远不近,注定有一日会分离的关系里,她只能给出暧昧却平淡的四个字。
【先欠着吧。】
他们之间,早已不知是谁欠谁更多。
秦雨青办事的效率很高,沈烨上午提出注资,他下午便联系好了比赛主办方,用新账户把钱打了过去。
收到汇款的时候,比赛主办方——唐良筹正在酒桌上和人吃饭,一看见汇款成功的讯息,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好奇地投来一瞥:“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不知道是哪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板,钱多的烧得慌,过来投我们这个美术交流比赛。”唐良筹啧啧称奇,“这种不出圈的赛事,投这么多钱根本就收不回去,跟做慈善没区别。”
“是不是哪个对美术感兴趣的老板,花点小钱钱买艺术熏陶。”先前才和温昭打过照面的房地产商冯凯复靠过来,看见短信上一连串的零,也不由得感慨一句,“这么多?”
他倒是突然提起了兴趣,把手中酒杯一放:“给我看看你们这比赛,真这么厉害?”
唐良筹点开赛事官网,把初赛作品附件摆在他面前,指着温昭的作品给他看:“你还真别说,今年初赛杀出来一批黑马,听说是老齐的徒弟,在圈里本来没多大名气,没想到这一出手,力压好几个被人看好的夺冠热门,初赛直接拿了第一。”
唐良筹也是搞美术的,只不过他大多时间做的都是幕后,可对好画的欣赏一点不比真正的画家少。
看着温昭的作品,他忍不住夸了几句:“画的确实不错,笔触、构图、色彩关系、意境情绪要什么有什么,假以时日,绝对不可小觑。就是奇怪,这么优秀的画家,之前为什么会籍籍无名?”
冯凯复看不懂美术,但平时也爱附庸风雅,家里重金买了好几幅名画挂着。听唐良筹说得玄而又玄,不由得低头看过去,视线却在看清署名处的“温昭”二字时顿住了。
“温昭?”冯凯复眉心微皱,想到什么,“你那条讯息再给我看一眼。”
唐良筹看冯凯复表情不对,云里雾里地把手机递给他,见他细细盯着汇款号码看,有些困惑:“有什么问题?”
冯凯复和沈烨时常有往来,对沈烨时常动用的账户虽然称不上倒背如流,但一眼辨认出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并不是沈烨常用的账户。
但冯凯复莫名确信,这名不知身份的投资人就是沈烨。
昨天沈烨和温昭的互动他看在眼里,大家都是男人,沈烨言谈动作间几乎遮掩不住的独占欲骗不过他。
而昨天的酒局里,也是冯凯复第一次看见温昭对沈烨冷脸。
——沈烨竟然并未动怒。
或者说,或许连沈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周身晦暗沉郁的情绪,并不源自于对温昭反抗挑衅的愠怒,而来自于她失控的不悦和不安。
冯凯复盯着那串陌生的账户数字,悠悠感叹:“栽了啊。”
甚至还为了避嫌,准备了新账户注资投款,沈烨对温昭什么时候这么体贴温柔?
他只能说,人心易变。
唐良筹看他一个人在一边打哑谜,虽然嘴上吐槽,可真的拿了投资他还是开心的。有了这笔钱,他可以把比赛办得更公开透明化,说不定这一次真能把比赛办出圈。
他仰头喝一口酒:“什么栽了?”
“没什么。”冯凯复伸手点了点【温昭】二字,“你见过她吗?”
唐良筹摇头:“初赛是选手自行提交作品,见不到面。”他时常办比赛,这么多年在圈里混,并不是不知世故,说完,唐良筹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赞助商注资是为了她?”
冯凯复不置可否,端起酒杯抿一口,意味深长道:“以后见面了,好好照顾她。”
三天后,复赛正式召开。
与往届的规则不同,这一届的复赛不再采用选手个人作画并在规定时间内提交作品的规则,反倒提前公开了复赛地点,要求选手按时抵达,现场公布主题现场作画。
这样的难度无疑变得更大,但对温昭而言却未必是一件坏事。
至少,她可以更直截了当地证明自己,是好是坏,都交由她自己定。
复赛的比赛场地是桦城美术馆,空旷的场地中,每隔两米便被摆上一张桌子和画架,需要用到的画具应有尽有。温昭到达的时候,汤希月三人已经到了,还主动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冲着她疯狂摆手让她过来。
汤希月动作太大,温昭一眼便望见她,正牵起一抹笑意朝三人走过去,身侧便传来一道尖利刻薄的男声。
“我当是谁,你就是温昭吧?”
温昭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半扎着头发、一身宽大棉麻衣衫的男人笑眯眯地走过来。他看一眼她挂在脖子上的参赛证,重新抬起眼看她,视线黏腻令人不适,“久仰大名,我是应尽。”
温昭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她知道应尽,这几年声名鹊起的新锐画家,在初赛中排在第二名,多半是心高气傲觉得不服,过来找她麻烦的。
不过,她对勾心斗角并不感兴趣,只想安心画画。
温昭懒得理会应尽的挑衅,面上露出一抹得体礼貌的微笑:“我朋友还在等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便不等他反应,转身离开。
她声线温软,语调却蕴着一股子清冷,落在人耳中,像钩子一般勾人。
应尽望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不过是个关系户,还真摆起清高画家的架子来了。
应尽看了温昭初赛的作品,虽然的确另辟蹊径,意境丰沛,可他不认为自己的画比她差。如果她不是靠走后门硬生生抬高分数,又怎么可能压他一头?
温昭是谁,在此之前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温昭没理会黏在背后的冷郁目光,她走近汤希月三人落座,与他们随意闲聊两句,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复赛的主题被公布在大屏幕上,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午后”。
这是一个很普遍的主题,每个人都对此有话可说,可它却也很宽泛,想画出好作品,依旧需要动一番心思。
温昭感觉身侧已经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动了笔,或许是觉得主题比想象中简单,面上带着隐约窃喜的笑意。
她安静地坐在原处,一时间没有动作。
温昭回想起她发烧时朦胧间做过的那个梦。
午休时教室里空无一人,整整齐齐排列的课桌上堆叠着大大小小的习题册,窗柩阻隔光线,在桌面上拓下深深浅浅的阴翳。窗户开着,午后却无风,窗帘间或被掠过的微风掀起,在空荡的走廊里浮掠翩跹。
那是温昭十年前,每天中午都会见到的景象。
华英高中距离市区比较远,许多住在市区里的学生为了及时赶上下午的课程,中午都是不离校的,大多都是在学校食堂吃完饭之后,便三三两两去花园或者天台聊天。
温家其实距离华英高中不算太远,开车往返只需要四十分钟,但温昭懒得来回折腾,便主动留在学校。但温韵和孟颐然都有午休的习惯,最多陪她在食堂吃完午饭就得回家睡觉。
沈家和华英高中距离就更近了,沈渡原本不会留校,但与温昭熟络起来之后,发现她中午吃完饭后喜欢在教室自习,便主动留在学校和她一起。
不过,沈渡从来不会跟温昭一起吃午餐,每天都在她回到教室拿出耳机戴好之后,才拎着几本书拉开她旁边的凳子坐下。
华英高中的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温昭通常会花半小时吃饭,一小时自习,最后半小时戴着耳机趴在桌面上小憩一会。
每每她收拾习题册准备睡觉,沈渡便会自觉起身告辞。
耳机里放着音乐,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响,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朦胧。
在温昭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一阵气流,眼睑通透的光被遮挡,视野暗下来。
有人俯身靠近她,身上带着好闻的洗衣粉清香,动作间是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潇洒。
他似乎伸手触碰了她摆在桌上的随身听,下一秒,耳中跃动的节奏戛然而止。
耳畔归于一片寂静,而她也更清晰地听见那人靠近时衣衫摩挲的细微声响,还有他温热手腕间有力的脉搏。
然后,她的耳机被人轻柔地摘下,动作间,她耳廓不可避免地触到柔软温热的指腹,一触即离。
温昭想睁开眼睛,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任她如何使尽全身力气,也只浅浅撩起眼睑一条缝隙。
窗外的日光大盛,将她的视线映得发白,窗帘微微起伏着,她只能望见一个模糊的剪影,然后就支持不住地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刺耳的铃声将她从昏沉的意识中拽回来,温昭才像是惊醒一般坐起身。
已经是上课时间,原本空旷的教室里早已坐满了人,正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聊天。温昭的动作幅度很大,周围人不自觉停下闲谈看她一眼,再或讥诮或困惑地挪开视线。
温昭却没有理会那么多,她的目光怔怔落在桌角的随身听上。
随身听已经被人体贴地关闭电源,原本戴在她耳朵上的耳机也被摘下来,耳机线被理顺团成一个圆。
她曾经困惑过,不过最终,还是将这个全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小心地藏起。
她把这一切,都当作是属于沈渡的温柔。
自那以后,温昭便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每日午休时,她目送沈渡离开,再在浅眠时感受他不想被她察觉的靠近。
她再也没有试图睁开眼看他,她担心那会吓走他。
但那三年的午后,空气都是浅粉色的。
……
场中有赛事工作人员,他一早便知道温昭是初赛第一名,在场中随意走了走之后,便主动不着痕迹地绕到她身边,想要看看她复赛时会画出怎样的作品。
他却没想到,他在她身边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隔壁画的雏形都快出来了,温昭却始终没动笔。
就在他有些失望不耐时,温昭终于动了。
她穿着简单的方领正肩短t,浅蓝色牛仔裤,一头乌浓的长发被随意卡在脑后,只有零星几率碎发不听话地坠在她脸侧,看上去随性又清丽。
她神情专注,落笔丝毫没有犹豫,一气呵成。
工作人员盯着她莹白修长的手,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入了迷,直到那浓烈鲜明的色彩跃然纸上,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惊愕地睁大双眼。
这……画的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