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门日
蒋清依劳累一天，安然入睡，全然不知夏府和蒋府前厅发生的事。
蒋深来来往往，与夏氏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裴墨陵离开时，时间尚早。
“伯父，恭喜。裴某也告辞了。”裴墨陵朝蒋深拱手。
“贤侄，等等。我还有话同你说。刘通，带裴大人下去略坐坐，我马上就来。”蒋深一把拉住要走的裴墨陵，唤来蒋府前院管事。
裴墨陵稍加思考，收回脚，拐个弯和刘通去了旁厅。
“那位就是你要说与四丫头的人？”夏氏扯过蒋深，悄声问道。
蒋深皱眉，一面对着离开的客人拱手，一面嘱咐夏氏“别声张。好好送客。”
裴墨陵喝到第二盏茶时，蒋深匆匆忙忙赶来。
“贤侄啊。见谅见谅。”蒋深一口一个贤侄，丝毫不觉得是在拉拢彼此关系。
“无妨。”裴墨陵放下茶“伯父留裴某是有什么事吗？”
蒋深呵呵一笑“今日事多，也忙，没能跟贤侄聊上几句，我看贤侄和岑安那孩子关系是真好，他一来就寻你。”
“是，康州时是同期。”裴墨陵不明所以。
“原本想和你们多聊两句，奈何今日是我二女儿大喜，抽不得空。”蒋深惋惜道。
裴墨陵迟疑一下，拱手道：“还未恭喜伯父，嫁女之喜。”
蒋深哈哈大笑，随即说道：“承你吉言，是喜事，别忙着恭喜。我有另一件喜事想问问你。”
“哦？伯父请讲。”
“今日，想必你也瞧见我的四女儿了。人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又是养在太太名下，虽说是庶女，但不见得比我两个嫡女差。”
蒋深观察裴墨陵脸色，见他面色如常，手指轻叩桌面接着说道：“年纪虽然还小，但是先定亲也无妨，等她姐姐出嫁，她也及笄了。想来，贤侄的亲事也不急于一时吧？”
蒋深调整下坐姿，掩嘴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她平日里的关心少之又少，好在她自己争气，长成如今这模样。我第一眼瞧见贤侄，觉得前途无量，所以想着做个媒。贤侄意下如何呀？”
裴墨陵听了无数声贤侄，心中毫无波澜“我的岁数，伯父是知道的。和四小姐比大了一些。”
“不要紧。这个不是问题。”蒋深连连摆手。
“四小姐和我素不相识，只怕不愿意。”裴墨陵挑眉，委婉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父母之命，她岂敢违抗。”蒋深一拍桌子道：“贤侄不必担心。”
“既然说到素不相识，那这样，三日后二丫头回门，贤侄也来，我去信，叫上岑安作陪，如何？”蒋深穷追不舍。
裴墨陵抿唇，本想拒绝，又想起另一人来“既如此，那就听伯父安排吧。时候不早，裴某告辞。”
“好好好。刘通，送客。”蒋深心情甚好，唤来管家送客。
裴墨陵走出蒋府，面无表情。
蒋深三番两次说起蒋府四小姐，他碍着夏岑安面子，没有明确拒绝，蒋深的行为无异于卖女求荣，让他不齿。
况且蒋府四小姐和他，还没有他和三小姐来得熟悉。
若三日后，蒋深强加此意愿，他定要拒绝此事。
思及此，裴墨陵回望蒋府，转身融入夜色中。
三日回门，夏府马车准时停在蒋府门外，方妈妈带着几个丫头迎在大门口。
撩开车帘，蒋清兰露出脸来，扶着棉柳的手下了马车。
满眼都是遮不住的憔悴，方妈妈诧异，又不好多问，亲亲热热上前“二小姐来了，太太等了好一会儿了。”
“多谢母亲。”蒋清兰勉强笑笑。
“外头冷，二小姐快进门吧。”方妈妈回头望望空荡荡的街道，丝毫不见夏岑青的身影，又遵照夏氏吩咐，马不停蹄搀着蒋清兰往里走。
夏氏作为当家主母，屋内炭火生得极旺，暖如春天一般。
蒋清兰给夏氏行李，脱了外面的披风，坐在下手。
“岑青怎么没一起来？”夏氏微笑着问。
蒋清兰拨茶的手一顿，有些委屈道：“他中午时分来，说是过几日怕降雪，去郊外的茶园看看。”
“嗯，回门不见姑爷，不像样。岑青心里应该有数，如今你们结为夫妇，荣辱是一体的。不要互相丢了脸面。”夏氏正眼不看蒋清兰，兀自说道。
蒋清兰苦笑，新婚当晚都没有同房，早上碍于要给婆母请安，夏岑青才与她来了一回，草草应付了事。
他又丝毫不顾及自己初次，动作粗鲁，害得自己请安时出了差错，被婆母责罚。
夏岑青根本没有念及他们是夫妇，又何来夫妇一体？
“是。”蒋清兰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这门婚事是她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万不能让旁人看出自己的难受与不甘。
夏氏作为嫡母，准备了给蒋清兰的回门礼“收下吧，听雪阁给你留着，去瞧瞧吧。”
“多谢母亲。”蒋清兰急忙道谢，匆匆离去。
倒不是多瞧得上这礼，而是从心底感激夏氏还能让她与顾姨娘相见。
三日不见，听雪阁冷冷清清，蒋清兰踏入此地，恍如隔世，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直奔听雪阁后院，推开顾姨娘房门,，果然，顾姨娘一人倚靠床沿，一副痴痴呆呆模样。
“姨娘。”蒋清兰不顾礼节，扑倒在顾氏脚下。
顾姨娘这几日，思女心切，日日呆坐，连女儿回门日都忘记了，这会儿有人哭倒在脚边，才堪堪回神。
“我儿。”顾姨娘长长呼出一口气，喊出两字，跟着发出凄厉哭声。
棉柳见状，皱皱眉，还是没有出口制止，退回门外，好心替房中哀哭的两人关上房门。
过了许久，屋内才不见哭声。
蒋清兰仔细擦面，从地上站起，坐到顾姨娘身边“几日不见，姨娘怎么瘦了这么多？是太太针对姨娘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没好好吃饭。跟太太没关系。”顾姨娘连忙摇头。
蒋清兰放下心来，是她多想了，要是太太真的苛待姨娘，又怎么会让她与姨娘叙旧，遮掩此事都来不及。
“翠儿呢？”蒋清兰出门前将翠儿留给了顾姨娘。
顾姨娘强颜欢笑道：“翠儿被王妈妈调走了，我现在算不上什么姨娘了，不能让人服侍我了。”
蒋清兰怒从心起，又不敢违抗此事，既然是王妈妈调走的，那就是老太太做得主。
府里惯会狗眼看人低，自己记在太太名下，顾姨娘这人合该消失，能留在府里已是万幸。
好在顾姨娘从前靠自己留下了一些私房钱，凑合着用用也过得去。
蒋清兰念及此事，赶忙从怀里拿了一些银票出来，还摘下手上一个碧玉镯子，一股脑儿给了顾姨娘“姨娘，我以后怕是不能常常回来看你，这些钱你留着傍身吧。”
“不能不能，我有吃有喝，不需要用钱。”顾姨娘急忙推拒。
蒋清兰狠下心来，呵斥道：“姨娘！别糊涂，府里太太做主，向来没有你立足之地，我现今不缺这些，你拿着，日后出了什么事，好应急。”
顾姨娘心酸，眼泪朦胧了双眼，颤颤巍巍伸手接过东西。
蒋清兰软下心来，安慰顾姨娘“没了我，姨娘多去老太太处走动走动，老太太念及旧情，说不定会对姨娘庇护一二。”
顾姨娘抬头，怀疑道：“老太太会见我？”
“姨娘，从前我时时在太太跟前，太太心里堵得慌，如今我已经嫁人，你只管躲着太太，要是有时间，多去老太太处，跟老太太多加认错，要是老太太心软，姨娘时不时在跟前多伺候几次，老老实实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蒋清兰难得头脑清醒，给顾姨娘出主意。
打量听雪阁上下，除了送饭的婆子，谁还会来？
若是顾姨娘跟老太太认认错，就当做回当年的贴身丫头，也好比现在一个人凄凄惨惨。
顾姨娘似懂非懂，点点头。
“二小姐，还要去老太太处请安，您快些吧。”棉柳适时地在门外提醒。
“知道了。”蒋清兰高声答应“姨娘，我去老太太处了，等晚间我再来。”
顾姨娘频频点头“没事儿没事儿，你过得好就好，要是姑爷待你不好，千万要给老爷写信。别委屈自己。”
顾姨娘只这一个女儿，心中万般不舍。拉着蒋清兰手不放。
“我知道，姨娘放心。”蒋清兰尽力控制不掉眼泪，狠狠心，抽出手，慌忙离去。
棉柳听见动静，打开门。
蒋清兰已经重新拾起脸上笑，由棉柳整理好披风，面容，前往老太太处。
老太太老了，对于出嫁的庶出孙女，不像蒋清芷般用心对待，见了人，只随便嘱咐了两句，就让王妈妈取出礼盒，给了跟着蒋清兰的棉柳。
蒋清兰这回不像上次，着急忙慌打开，而是老老实实行礼“多谢老太太。”
老太太挥挥手，让王妈妈送她出去。
临了走到门口，蒋清兰还是没忍住“王妈妈，翠儿到福曦堂还好吗？”
王妈妈丝毫不见慌乱“翠儿不过是因前日福曦堂上下需打扫，少了人手，才借调了来，自然是好。明日就给顾姨娘送去，二小姐不必担心。”
蒋清兰微窘“啊，原来如此。我就怕从前翠儿跟着我，没规矩，做事不牢靠，坏了老太太心情，既如此，多谢王妈妈。”
王妈妈侧身，没有受蒋清兰礼。
蒋清兰尴尬不已，心里怪王妈妈没跟顾姨娘说清楚，害得自己贸贸然开口。
当下不好意思再停留，转身带着棉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