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封千户
封 京城皇宫，金銮殿。
今日早朝很沉闷，臣子们一个个低着头，比往常更低。
许是装的，许是真害怕。
太监将扔出去的镇纸捡了回来，蹑手蹑脚放在御案一角。
赵顺铁青着脸，余怒未消。
前些时日，临州知州余山曾有过疫疾的预警奏报。奏报中提，乐善男预测淮州水祸过后会有疫疾，望朝廷早下预案。
结束朝议之时，各部叫苦连连。
有说，没人。
有说，没钱。
有说，没物。
一推二干净，没有一个人敢去触碰疫疾。
甚至还有几名言官义正言辞，站出来斥责乐善男危言耸听，此举旨在卖好贪功。
结果……
淮州城的疫疾奏报，真来了。
“……水患过后，河沟不通，气郁不泄，疫疾由生。今淮州城内已现病患百余，尚未有良药医治，疫传迅速，望朝廷早做定夺。”
几名言官提前得到了消息，此刻一言不发，蜷弓的身子比以往更低。
都说眼不见为净，可就在眼皮子底下，又如何清静？
‘让你们出个主意，一个个顾左右而言他，不是参这个就是参那个。
一到正事了，是正事没有一个！’
赵顺越看越来气，此刻恨不能将这几人拖出午门。
“淮州城疫疾之事，你们鉴院有何良策？”
“陛下赎罪，臣等无良策。疫疾之事并非鉴院之擅长……”
“陛下赎罪……”
一个小小的鉴院，在职官员并不多，但参与朝议者竟有六人。
鉴院的左谏议大夫李宜人、右谏议大夫王弘济纷纷出列，带领一众言官告罪。
“不是你们擅长，那你们鉴院到底擅长什么！”
赵顺怒了，将手中的奏报扔了下来。
“弹劾、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
鉴院可曾做到？”
掌纠绳内外百官奸匿，肃正朝廷纪纲，大事则廷辩，小事则纠弹。
鉴院可曾做到？”
“不喜富贵、重惜名节、晓知治体，更需介直敢言，通晓朝廷各方政务。
鉴院可曾做到？”
赵顺的腰板确实直溜，若不是前两日鉴院在疫疾预报上犯了大错，此时皆哑口无言。
估计这个火，还要压上那么一压。
灵魂三问一出，赵顺说不得的舒畅。
在位这些年，确实有够憋屈。
除了应付功臣派的后代，这群糜烂不堪的言官也如蝇虫般厌恶，如今的鉴院早已没了建立之初的风骨。
没有给言官喘息的机会，赵顺起身捡起一个奏章重重摔在御案之上。
“到底是朕用人不察，还是你们在附势苟全！”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
这是要给言官定罪？
言官附势可是大忌。
身陷门户，党同伐异，朋比为奸……哪怕沾染上一条，也是可以去天牢坐上那么一坐的。
言官自身是被框架在帝制社会之内的，他们无法与皇权对抗。
权力本身就是皇帝赋予，所受到的约束很多。
言官所能掌握的力量便是集体，利用群体舆论压力让皇帝在某一时刻惊醒。
如果一旦屁股歪了，忘却了自己的职责。
比如依附于某个权臣、某个党派，某一撮皇室，不再介直敢言甚至置王朝命运于不顾，那么对于这个王朝的打击一定是巨大的。
这也是朝堂诸公哗然的缘由所在。
赵顺一句“附势苟全”，便是直接给言官定了一个死罪。
此时，朝堂之上没人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即便是平时与他们交好的官员，此时皆避之不及。
当然，也会有例外。
“陛下息怒……”
贾道侧身而出，神情淡定无比。
“陛下赎罪，容老臣为鉴院说上一句。”
鉴院与贾道到底有没有勾结在一起，赵顺自然清楚。
他此刻站出来，也已经证明了一切。
但赵顺并没有生气，今日的怒火本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谋划。
“贾爱卿，但说无妨。”
“陛下，淮州发生疫疾，鉴院不能为陛下分忧，本就是罪该万死。
可鉴院并非户部，也非医馆院。疫疾之事便如隔山，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至于鉴院是否有作奸犯科之辈，还望陛下延后明察，此刻当以淮州疫疾为重。”
‘延后明察？此番良机错过，延后之期便是遥遥无期。’
不过，这些都不是赵顺在乎的。
一个鉴院而已，还不值得让他提前动手。
“嗯，贾爱卿所言极是。以爱卿所见，淮州疫疾当如何应对？”
“回陛下，老臣认为物资、医者皆不可缺，但这都不是关键。
当下首要应派一良臣，全面督促、指挥淮州疫疾。”
“好，不愧是贾爱卿，果然是贾爱卿。
以爱卿所言，当派何人去？”
“陛下，老臣听闻，乐善男已经在淮州城与王计生共同布控全局，不如索性让乐善男挑起这个重担。”
“嗯？”
贾道推举之人竟然跟自己不谋而合，这让赵顺完全没想到。
今日朝堂之上的谋划，就是为了将张知白推至幕前。
‘贾道此举究竟有何意图？’
赵顺有些想不通……
如果说张知白的科举变革，最大受益者是自己。那么利益受损最大的便是眼前之人，贾道。
并且赵顺断定，变革一事的详情贾道必然知晓。
这样算下来，两人应该是死敌。
‘为何呢？’
暂时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想。
好在与自己的初衷并不违和，便来一个顺水推舟。
“嘶……乐善男，他不过是一个无官的男爵而已，如何服众。”
“陛下，何不借此将乐善男的官职定下，老臣听闻医馆院恰好有空……”
“医馆院就算了，张知白本就不善医术，去了也是无用，将来还会遭人诟病。”
说罢，还不忘瞟了眼言官们所在的方向。
“恰好锦衣卫有千户缺，就让他暂领千户一职吧。”
“可……”
贾道没想到会将张知白安排进锦衣卫，摸不准脉便要反驳。
“就这样吧，传朕旨意，乐善男暂领千户一职，着两千精骑随其调动，平淮州疫疾。”
“退朝！”
利利落落，没有给众臣反驳的机会。
更何况这是陛下与国公共同提议的，谁敢反驳。
言官？
此刻正聚在角落，瑟瑟发抖。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出金銮殿，免不得要窃窃私语两句。
“听医馆院说，此番疫疾乃是不治之症，得之恐生还之可能。此番张知白虽得陛下与贾公的赏识，暂领千户一职，只怕是无福消受。”
“甘大人所言极是，恐怕淮州要死很多人，张知白这个千户，怕是泥菩萨过淮州……”
京城，镇抚司。
“王虎、王豹，此番前去淮州城莫要以千户自居，一切行动皆要听命于张千户。”
“卑职领命！”
徐福端坐正首，看向远去的两人陷入沉思
‘陛下为何要将张知白安排进锦衣卫？’
东十字大街。
两千锦衣卫精骑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