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教“会”, 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
看懂基础程序代码也叫会。
精通各大开发软件也叫会。
许民伟不敢再多问，连滚带爬奔出去报告虞衡。
怀揣着劫后余生的惊喜，终于得到了一个珍贵的机会。
他想通了。
未来能不能去黑星什么的不重要, 能够活够退休年龄才是正经事！
于是, 那位金戈特别送来当老师的许民伟回来了。
哪怕他膝盖青痛，眼眶红肿, 喉咙嘶哑，也挡不住他一腔喜悦。
“小冉啊……”
许民伟拍了拍自己救命稻草的肩膀，看冉光然的眼神真诚恳切,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哪里教得不好，你说！我改！”
他只想活着。
鸿业游戏公司从不加班。
但是在许民伟的强烈要求下, 曾经给南宫狰当专属直播间的地下室, 成为了大型综合培训基地。
专门下班之后, 加班教冉光然。
他作为一位从业五年，经手了三个游戏项目的关卡设计师, 可谓是一位全才。
了解市面上所有热门游戏, 擅长程序编写、关卡设计。
甚至可以独立完成一款游戏的制作。
所以，冉光然毕业不到半年, 马上又投入了全方位的学习之中, 好像回到了高考的日子。
“许老师，黎明的游戏引擎在这一项关卡设计里面，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许老师，如果我要修改这一条设计方案, 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许老师, 我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这里一定要先做出固定时间移动的方式。”
苏庆和林曼欣吃完晚饭，慢慢悠悠散步过来，都能见到冉光然认真学习的样子。
并且表示幸灾乐祸。
两位美术总监和文案负责人，还没嘿嘿嘿交流一下看别人痛苦的感想。
恪尽职守的许老师抬头一看。
“小苏、小林，这边坐。”他招呼他们招呼得理所当然，“今晚我讲鸿业用的游戏引擎，在关卡设计、台词触发时注意事项。”
苏庆老老实实过去坐。
林曼欣坐得很茫然，“可我是负责画图的……”
许民伟严肃得像个正经老师，“你不可能一辈子只画图。”
在鸿业当总监，搞不好以后要靠技术活命呢。
许民伟大彻大悟，晋升哲学家，直接把鸿业三位总监全部捉住，在鸿业地下室开启了一对三教学。
他的热情比想象中更可怕。
中邪了似的努力，促使鸿业公司全体成员奋发图强。
总监们有空就在互相抄作业，学习效率突飞猛进。
虞衡十分满意。
总监们态度好、有激情，能够拥有一位敬业老师手把手的教，以后在游戏界必然能够独当一面，为鸿业开疆拓土。
鸿业游戏内部学习热情高涨，外部名声鹊起。
《逆子一败涂地》凭借神一般选择问答，成为了养成类文字游戏最亮的星。
然而，真正圈住了大量玩家心弦的游戏，还是塔防20。
这么一个由马赛克蜕变而来的网游，制作成本极低，甚至玩久了之后，反反复复只有十张地图供玩家选择。
按照常理，它的流量巅峰最多一周，就会随着玩家们的厌烦度，渐渐走下坡路。
可惜，没有。
在《逆子一败涂地》劝退了众多非法学爱好者，玩家数量渐渐回落的时候，塔防一飞冲天，直接抢夺了各大热门游戏排行榜。
随手一刷朋友圈，全是呼朋唤友：
快来！十分钟就能收获想不到的快乐！
要是菜一点，五分钟都行。
网络的快乐直接把虞衡的微博给点爆。
他每次登陆上去，想搜点儿消息，都觉得那些跳跃的未读红点，像一颗颗跳动的音符，自动奏响吵闹的乐曲。
邮箱也是一样。
当初为了招聘公开的邮箱，已经被众多爱好者、求职者占领。
虞衡一封一封的翻看，未读的投递却越来越多。
他考虑着，该叫叶少扬外派点hr过来帮他筛选邮箱有用信息了。
然后，他在层层叠叠的未读里，发现了眼熟的发件人。
《这次的彩蛋，有点幼稚》
标题充满挑衅，虞衡怒从心头起。
怎么回事啊？
上次这人还说“谢谢你的礼物”呢，这次上来就说他幼稚？
游戏制作人的骄傲，促使虞衡脑内为他的新彩蛋思考了一百条不幼稚的辩解。
他抬手点开邮件，仍是漆黑的信纸：
“胜利的硝烟席卷战场，恶魔即将吹响战斗的号角。”
“他们是背水一战的来客，仁慈只会锈蚀你手上的利剑。”
“艾连星的灰烬已经扬起风帆，我们，将为了你战至最后一刻，生死相随——”
一条条、一列列藏在塔防20里的彩蛋，清晰明了的并排在屏幕。
这位发来信件的玩家，在最后说道：
“你想做的史诗虽然幼稚，但是我很喜欢。幸好，我比任何人都早发现。”
那一瞬间，虞衡被“幼稚”挑起的怒火，很好的受到了安抚。
他笑着抬手回复这位同样幼稚的发件人。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发现了彩蛋的人。”
敲下这行字，虞衡戏谑的补充道，“但是，你发现的彩蛋，只有一半。”
虞衡发送邮件时，心里尽是雀跃。
不仅仅因为这位傲慢的玩家，只找到了一半彩蛋，也因为硕大无聊的世界里，真的有和他灵魂相似的家伙。
他会为了一点点无趣幼稚的句子，特地发来邮件告诉虞衡：你的想法很幼稚，但是，我喜欢。
只是一些暗藏热血的句子组成的彩蛋罢了，虞衡同样期待着被人认可，感知和他们相同的兴奋。
现在，塔防20拥有超过千万的玩家。
他们沉浸在十分钟一局的快速攻防之中，感受着不同科技树带来的千变万化。
可他们似乎还没有深爱这款游戏，热衷于挖掘它每一个简陋的细节。
这位连续两次挖出彩蛋的玩家，好像跟他一样孤独寂寞。
当然，对方敲下的文字，实在傲慢了一点。
看在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解读出塔防彩蛋的人，虞衡轻哼的选择原谅。
回信发送完毕。
虞衡正要重新清理邮箱里的未读，右下角却弹出了消息提示——
“不可能。”
简短的三个字，虞衡解读出狂妄与嚣张。
这家伙竟然一直等在电脑旁？
他勾起嘴角，抬手回复，充满挑衅的说道：“还有一半的彩蛋，是胜利者无法感受的快乐。”
邮件再次发送，那边却没有了回信。
本想跟对方聊一聊的虞衡，好似石沉大海，跟这位彩蛋爱好者失去联络。
他继续清理邮件，等了半个多小时，收件箱再次出现了熟悉的发件人。
“看到了。”
虞衡：？
对方过于言简意赅，虞衡都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忽然，虞衡灵光一闪，抬手打开网页一搜——
《塔防居然藏了彩蛋，我是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啊哈哈哈！》
发布时间，四分钟前。
塔防20以它短暂迅速的战斗方式，夺得了广大玩家的喜爱，也必然会有大量的玩家，喜欢分享自己在游戏里找到的快乐。
发布这张帖子的玩家，其实不算快乐。
他在塔防20这种1v1竞技游戏里，连败几十局，输得生无可恋。
要不是他对游戏里每一张基地美景的留念，恐怕早就卸载说再见了。
发帖人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休闲玩家。
竞技技术不行，热衷打开各类网络游戏实时逛风景。
然而，塔防20的风景模式，稍微残忍了一点。
他必须进入对决，输掉战斗，才能在空无一兵一卒的战败者基地里，缅怀他十分钟前的疆土。
他说：我在基地里慢慢闲逛，选择截图的时候喜欢戳那些塔防设施。
他说：有时候防御设施是完整的，有时候防御设施冒着损毁的灰烟。
他说：昨天，我突然发现，在戳动一些损毁设施的时候，“我”说话了！
只有寂寞的人，会像他一样，在战败的残垣断壁里来回游荡。
好像一缕逝去在战斗中的幽魂，截图留念化为焦土的故地。
发帖人漫无目的的截图，乱戳，里面本该是“我”的角色，竟然默默的说了一句：
“不必沮丧，属于我们的战斗还未开始。”
那一刻，他看得一愣，瞬间意识到了：这是塔防20里的彩蛋。
从那之后，他几近疯狂的重新游戏，不断切换进攻、防守，输得一败涂地却又兴高采烈。
因为，他虽然没有胜利的祝贺，但他有无数失败的彩蛋。
代表他的角色，在孤寂的失败者基地说道：
“你是站着的英雄，人们会铭记你的名字。”
“邪恶的艾连星已经化为灰烬，我们的时代刚刚来临，拿起你的武器，再来！”
这是属于失败者的彩蛋，与属于胜利者的彩蛋截然不同。
充满了安慰的话语，只会在战败者迟迟不肯离开的固执中显露踪影。
仿佛自己拼尽全力的抗争，被无数人看在眼里，给与了“勇敢”“顽强”的评价，刻写在独一无二的游戏历史里。
帖子发布几分钟，阅读量已经过万。
虞衡轻轻滑动鼠标，见到的不只是彩蛋，还有这位热爱塔防的发帖人，变换了无数角度和滤镜，截出来的最美风景。
黄昏暮色下斜插在破墙孔洞里折断的兵戟。
黎明破晓时飘扬的残败旗帜扑簌掉落的灰尘。
还有烈日灼灼的午后，战火烧出的烟气寥寥蜿蜒，划破的湛蓝天空。
在这样静谧颓然的失败者基地，每一句“我”所说的话，都像拥有了声音，回荡在玩家耳边。
无数第一次见到战后基地的网友，纷纷在帖子里留下足迹。
“想不到塔防结束一局，连输都能够输得这么浪漫。”
“强烈要求雀神把这些话直接加在战败的弹窗里！藏什么藏，输家 need 安慰！
“我是站着的英雄，属于我的战斗还没开始，再来一局！”
发帖人兴高采烈，评论人热情狂欢。
虞衡撑着脸颊，笑着去看他们的留言，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认同。
他打开微博，登陆了消息爆棚的账号，认真编写起全新的消息。
快乐游戏酿造厂y：“今天看到了玩家找出的彩蛋，感谢执着的英雄在失败者的基地带来的美景。
不是所有热爱游戏的玩家，都拥有超乎寻常的技术，我认为一款游戏除了单纯的输赢，应当给予所有喜欢它的玩家们，独属于自己的温柔。
塔防20的彩蛋稍显苍白，但我发誓，下一款鸿业游戏会做得更好。
在此，附上一位知名不具神秘胜利者挖掘出来的彩蛋。
胜与负，不过是一场游戏的不同面。
我想要创造的，是不论输赢的快乐。”
雀神的话，随着胜利者的彩蛋，转发到了无数塔防玩家面前。
那些鼓舞、安慰的话语，仿佛在预示着鸿业游戏公司，正在酝酿一部宏大的游戏史诗。
玩家们快乐的在评论里激动不已，甚至恍然大悟一般，意识到这位游戏制作人，比想象中还要喜欢放彩蛋。
虞衡慢慢刷开那些兴奋的评论。
他们正在嘿嘿嘿的猜测，《逆子》和单机版塔防是不是也存在彩蛋。
虞衡笑着回复：“《逆子》没有彩蛋，因为最大的彩蛋就是我可爱的小宝贝。”
评论一发，网友反应格外快，“那就是说，塔防马赛克有彩蛋咯？”
一直无人问津，只有神秘胜利者参透的彩蛋，在全网狂欢的时候，稍显寂寞。
虞衡想了想，正打算把单机版彩蛋一起发出去，忽然，来了电话。
“虞衡，周六有空吗？”叶少扬的声音礼貌优雅。
然而，虞衡下意识皱眉，想说没空。
毕竟庆功宴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如果叶少扬再来一场饭局，他绝对会直接拒绝……
叶少扬却说：“我们一起带孩子们去游乐园玩玩吧。”
“好！”虞衡眼睛一亮，想到了家里垂头丧气的小朋友，“周六几点在哪个游乐园啊？”
立刻帮狰狰把玩什么项目都考虑好了！
-
鸿业游戏兼职开发工程师，一到放学时间就很努力。
新的任务要求简单，可十分费脑。
南宫狰花了三天六小时，从头到尾改掉了里面的bug，正在努力的将冗杂的程序节点，按要求精简。
这次他算得很好。
九个半小时，他只需要花费八个半小时，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剩下一个小时，就能够在坏哥哥的庇护下，随心所欲的使用电脑了嘿嘿嘿！
南宫狰脸上带着憨笑，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变得迅速，敲击键盘的声响格外清脆。
而赵骋怀，则在这清脆的背景音里，翻看着厚重的《法考案例分析》。
时不时用笔在上面划出几句重点，认真得好像一位法学生，端正备考。
忽然，他伸手敲了敲桌面。
小朋友卖力工作的蓝眼睛顿了顿，沮丧又失望的停下手，乖乖从他手上拿过《法考案例分析》，依依不舍的见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换了个位置。
虞衡打开门的时候，南宫狰正趴在破旧桌上看书。
他握着笔，撑着小脑袋，一字一句的学习知识，书面上已经有了许多勾勒出来的解析重点。
旁边的赵骋怀，百无聊赖的刷着网页，正在看那则失败者的彩蛋帖子。
“我回来了。”
虞衡关上门，放下包。
老旧的房子，顿时温馨起来。
“爸爸。”
南宫狰扔掉书和笔，跳下凳子就蹦过来，乖得像个好宝宝。
“你回来啦。”
虞衡十分感动。
亲手养大的乖崽，摸着就是手感不一样。
他笑着说：“过两天周六，我们去游乐园玩吧？到时候叶振南也去，他跟他小叔说，要带你玩遍过山车、摩天轮和海盗船。”
南宫狰眼睛瞬间僵硬，只想把叶振南吊起来打一顿。
游乐园这种小鬼头才喜欢的地方，他是一点儿都没有兴趣
自己的紧急任务还剩下一点点进度，他一定可以在八个半小时内提前完成。
南宫狰都规划好了剩余的一个小时，要怎么样自由的使用电脑，去自己魂牵梦萦的黑市看看最近的业内动向，掌握全新的世界资讯了！
在他犹豫的短暂时间，虞衡温柔笑着问道：“你不想去？”
视线紧盯着心思复杂的小崽子，仿佛要看穿他周六谋划了什么有趣的小把戏。
南宫狰后背一个激灵，脸上火速堆起甜蜜酒窝。
“想！”
特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