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脚步凌乱
“可真是吓坏我了,当时见着那身影,指定是个什么采花大盗。只是我晕得太快了,不然肯定要跟他拼命的。”方惜雪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说道。
几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沈梦归也是一脸庆幸,好在几个徒弟都没什么,不然怕是又要伤心欲绝了。
“那人的尸体就在你们说的地方不远处,身上全是伤口,死得很透彻。”慕容青山说道。
沈梦归又宽慰了自己几个徒弟几句,才看向他,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慕容青山点头。
慕容青山看到了那尸体,背上全是不规则的伤口,不过也还能看出是剑伤,被剑气造成的伤口。那些伤口很深,若非实力差距较大,也是难以造成的。如此想来,实力高过许多,又是用剑高手,还要恰巧在扬州,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他。
慕容青山没有看到宋让出手过,但他知道宋让的实力非比寻常。
沈梦归对着几位弟子说道:“你们总在扬州,不知江湖险恶,以后出门在外,切记要保护好自己。从茶水、香味等细微处都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而且日后若是遇着厉害的人物,要懂得审时度势……”沈梦归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她是有些怕了,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江湖上的规矩,行走江湖的心得全部一股脑教给门下的弟子。
不管是对整个江湖的了解,还是外出行走江湖的规矩,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事情,事无巨细,她都想要教给门下的弟子。如此哪怕是日后自己与慕容青山不在,她们也能平安无事,自己保护好自己。总不能让这些孩子永远生存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样的话,她们与暖棚中的花又有什么区别,但凡见着了外面的风吹雨打就会枯萎凋谢。若是运气差些,还未开花之前就可能被他人采摘或是弃之如敝履。
西楼中也是热闹了些,江湖上总归是这样,偶尔热闹一阵,偶尔闲一阵。
“可恶啊,那淫贼就那么死了,让他死得太过轻松了。”冷三水心中畅快,但还是觉着有些不甘。兴许是没能亲手替陆文章报仇吧,也或许是因为听说了范和玉想要对方惜雪下手而自己没能出手帮忙。
“死了就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处。等一下带上些‘怜春’给臭书生喝上一壶就是了。想来他也能够安息了。”邱大头说道。
“如此也好。”冷三水没再做声。他眼底是抹不开的难受。
“等下我也去,臭书生待我不客气,可我也知道他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总还是会念叨我,便是遇到个小摊贩,也会带上几块雪花酥给我。说那是很难很难才能买到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其实左转那条街上,就有个婆婆天天出摊卖,还便宜得紧。”张小排听到邱大头与冷三水要去祭奠陆文章,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你这西楼可怎么办?这段日子,方姑娘回娘家了,就你一个人,你家掌柜的又不在。”
“怕啥,掌柜的回来了。再说了,掌柜的不让去,我还偏要去。我堂堂侠客,怎能让小小的西楼束缚住。”张小排大义凛然地说着。
“死小子,赶紧去后厨端菜去。墨迹什么,跟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宋让的声音传来,张小排顿时脸色拉跨,“欸”地应了一声,将抹布甩上肩膀,往后厨去了,惹来身后的冷三水二人一阵哄笑。几人在得知了杀死陆文章的凶手被他人反杀后,心情自然是好了许多。
这一日,慕容青山带着方惜雪来了西楼。
方惜雪很不开心,玲珑剑派与西楼不过半日路程,慕容青山却非要一同过来。只是慕容青山乃是自己的师公,她也只能将心里想法压下。只是一路上颇为拘谨。
“惜雪姐姐,你终于来了,这几日楼里就我一人,可忙死我了。”张小排看到方惜雪,自然是欣喜万分。
“我去找你家掌柜的讨几杯酒喝。”慕容青山说了一句,也不管方惜雪的反应,自顾自去到后院。
宋让在后院酿酒,或许是天气热了的缘故,最近这些日子酒的销量快了些。
“江湖上如今有些不太平。”慕容青山开门见山地说道。
“太不太平跟我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况且,这几个月扬州倒也没觉着什么。”
“扬州远离中原腹地,自然还算安稳。只是雍州与冀州闹得极凶。”
“雍州和冀州?”宋让嘀咕一声,而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兴趣。
“是秋阁主让我传话给你的,你自己斟酌吧。”慕容青山坐在宋让身边,拿起勺子,凑上去喝上一口,咂着嘴,一脸满足。
“她还让带了些什么话?”宋让问道。
“你这不还是关心着吗?”慕容青山虽大宋让不少,但一直与他平辈论交,丝毫没有形象可言。或许也是他书生意气,偏偏不在意礼仪。
宋让也不接话,自己摆弄着酒坛,等着他继续。
“丐帮与六合教又开始了。”
宋让的手顿在原处。在听到雍州的时候,他便想到了丐帮,想到了六合教。只是不曾料到这两大帮派之间的摩擦依旧,还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这回说不得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下场才可能收手。”慕容青山继续说着。
宋让停下手上的动作,捞起一壶酒,与慕容青山并肩而坐下。
“秋阁主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丐帮已经阵亡了好几位长老。”慕容青山看了看宋让,见他神色有异,接着说道,“据说是蔡卓,司玉泉,左丘尘三位长老已确定身亡,还有掌钵龙头都大贵也是下落不明,大抵……大抵也是没了。”
“只是六合教一方也不曾好过,乔致远、林永宁、程安、柳复生等‘十二金将’也阵亡了。只是六合教比之丐帮底蕴更加深厚一些,高手也更多一些,是以如今算是六合教占了上风。”
“而且有个极其不好的消息,虽还未落实,但恐怕不会是空穴来风。据说六合教副教主金圣天不知以怎样的优厚条件,换取了任非化的出山。”
宋让抬头,脑中闪过这个名字。“任非化?他竟然出山了?”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宋让从白纯易口中得知。当年依照白纯易所说,任非化早已不问江湖之事多年,隐居昆仑派,近二十年不曾出手过。
“金圣天”这个名字他却是第一次听说,竟是盘踞雍州冀州一带的六合教的副教主。
“是的,任非化出山了。”慕容青山肯定了下,这消息必然不会是六合教随意传播用来扰乱丐帮军心。
“如此一来,丐帮……”宋让的话没再说下去。
“任非化二十年前就已是宗师高手,如今更是叫人不敢想象他的实力。”慕容青山感慨道。
兴许有人会说任非化成名数十年,恐怕早就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了。其实不然,到了宗师高手之后,比之常人活得更久一些。这在江湖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宗师高手之上又算是什么,或者说宗师之上能活上多久,也未可知。这样的高手太少太少,少得江湖上早已没了他们的传说。
宋让内心挣扎不断。
丐帮与他的情谊,很难以几句话就能说清。先不说鱼独唱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便是白纯易的授业之恩,他怎么都没法报答。自己便是隐居在西楼中,鱼独唱与包世成几人还总会来些书信,说些丐帮发生的趣事。
最近几个月来,书信是来得少了,宋让倒也没在意。却没想到丐帮如今与六合教斗得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便是如此,包世成的书信中也只有丐帮的趣事,例如薛成仁的小妾因为不曾把握好力度,将薛成仁的脸抓花了;又或是鱼独唱的儿媳妇又给鱼独唱生了个孙子。
他们从来只是说些开心的事,从来没有说过半句与六合教的争斗。
或许他们体谅宋让的心思,不愿意再让他与江湖沾惹上是非,也或许是觉着便是告诉了宋让,也只是会徒增他的烦恼。
宋让沉默了好久,才慢慢站起身来,说道:“过几日便是怜西的忌日,到时你与沈门主还有秋阁主一同过来吃些小菜吧。”
他慢慢走出后院,推开那道门,钻进了那处埋葬着两个人的空地。
他的脚步凌乱,他的心也跟着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