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命运的残忍与眷顾
王家林在手术室外坐了一夜没合眼，眼睛里都是血丝。他昨天接到电话急匆匆赶过来，出了一身汗，现在早就干透，衣服皱巴巴挂在身上，加上新长出来的胡茬，看上去落魄又狼狈。
最开始的惶恐和悲伤渐渐被疲惫和绝望取代，王家林怔怔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等待着一个结果。
青年丧子耗干了半条命，但他没有倒下。因为他是男人，他要撑起这个家，他要安慰同样承受丧子之痛的老婆。
后来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老婆还是没能再怀上一个。
亲戚朋友父母家人当着刘怡的面不说什么，私底下都觉得她身体不行了，劝他离婚另找一个。
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跟刘怡离婚，不愿意跟别的女人过下半辈子。
他跟刘怡少年相识相恋，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不容易。她跟着他没享过多少福，倒吃了不少苦。
他不能做丧良心的事。
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两个人照样能过日子。更何况他们领养了珂珂，珂珂就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现在也是一家三口。
珂珂是个好孩子，平常不爱跟他们说话，但他们夫妻俩都知道这孩子受过苦，对她好虽然她嘴上不会说，但心里都记得。
本以为这辈子的苦都在前面吃尽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你就是不开眼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窗外的天色暗下去，又亮起来。
门上的指示灯终于从红色跳成了绿色，王家林眼神聚焦，缓缓地站起身。
柏云珂哭累了终于在半夜里沉沉睡去，但因为生物钟还是早早醒了过来。大脑混混沌沌还没清醒，她本能地下床洗漱。
在客厅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柏云珂给苏娇娇打了个电话。
从苏娇娇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要容易得多，拜托她帮忙请假之后，柏云珂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养母的一些衣物就出了门。
走了长长一段路到达公交站台，接着就是搭车，换乘，再换乘。
历经一小时二十三分钟，柏云珂终于站在了医院楼下。
苏娇娇只知道她的养母昨天遭遇了车祸，被送到了b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向前台护士咨询出病房的那一刻，柏云珂心落下一半。
坐电梯上到八楼，站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养母。
她的头发被剃光了，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在氧气罩外仅露出的一点肤色也极其苍白。这一切都表明她经历了一场危及生命的祸事。
但看着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地上下起伏，旁边的心电图上轻缓波动的线条，柏云珂笑着流下了眼泪。
还能看到活着的妈妈，可真好啊。
就这样，柏云珂痴痴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与疲惫，好久好久。
直到刚跟主治医生交流完的王家林来到监护室走廊，诧异地出声：“珂珂，你怎么在这儿？”
柏云珂转过身看到王家林，止住的泪水又盈满了眼眶，“爸爸。”
王家林被这声“爸爸”叫得一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女儿流下了眼泪，几步走到近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珂珂，别哭别哭。”
谁知听了王家林的话，柏云珂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前世她死的时候已经十八岁，加上这辈子的十三年，她其实已经是个三十一岁的大人了。
但她没办法忍住不哭，不管她多少岁，家人永远是她的软肋。
这根软肋让她牵挂，让她伤心，同时也让她感到幸福。
王家林更加地不知所措，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虚虚将女儿揽进怀里，轻拍后背，自己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经过一周的观察，刘怡从重症监护室转进了普通病房，只是人还没醒过来。
柏云珂放学后不再跟苏娇娇一起回家，而是独自坐车去医院。
每次给刘怡擦洗完身体，用棉签润一润略有些干燥的嘴唇，等爸爸打饭回来一起吃完，再静静地在旁边坐一会儿，柏云珂才会离开。到家的时候往往已经将近九点。
柏云珂只能在搭车的时候刷几道题，因为要时刻注意不坐过站，做题的效率并不高。
王家林也劝过几次，觉得女儿不需要这么辛苦每天都来，周六周日的时候来陪一陪也就够了。
柏云珂每次只是笑着答应下来，第二天仍然背着书包来医院。
王家林并不知道，柏云珂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放学以后去看妈妈，看着妈妈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她心里盈满了快乐，同时她也希望妈妈醒来的时候自己能在她身边。
前世的妈妈和自己都死在医院，这让她对医院这个地方产生了无比的抵触，但这次她由衷地感谢医院把妈妈还给了她。
第十三天，王怡醒了过来。
当时柏云珂正好在给王怡擦手，发现后立马喊来了医生。医生做了一番检查，嘱咐了柏云珂几句就离开了。
刘怡刚醒过来，医生给她检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安慰病床前的女儿，“珂珂，妈妈没事，你别怕。”
“妈妈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柏云珂上前蹲下身握住了刘怡的手。
刘怡第一次听柏云珂喊她“妈妈”，忍着泪意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摸一摸女儿的头，可惜手臂酸软无力。
柏云珂见状头靠在病床上，主动拉过刘怡的手放到自己头上。
刘怡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顶，没一会儿精力不济又睡了过去。
柏云珂把她的手塞回被子，掖了掖被角，看着妈妈脸上幸福沉静的睡颜，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家林打好饭回病房，知道老婆刚刚醒了过来，高兴地不得了，压着嗓子连说了三声“好”，连饭也比平时多吃了几口。
之后的几天，刘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经能自己坐起身吃一些好消化的食物了。
在此期间，学校进行了期末考试，柏云珂不出所料仍是红榜第一。
刘怡出院后不久，柏云珂收拾东西准备前往q大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