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家”
沈安菀踌躇在家门口,手里拿着钥匙,几次抬起又放下。
最终,才像是下定决心微微般颤抖着右手把钥匙插进了锁眼,慢慢向右旋转。
“咔哒”一声,门开了。
沈安菀并没有立即推开门,而是凑近了门缝,倾身细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很安静,自从妈妈生病以后回到家再也听不到她在厨房做饭的声音了,而她也在妈妈住院以后从走读申请为了住校。
继父和继兄应该也不在,不然应该会听到客厅里的电视声和游戏音效。
沈安菀轻轻推开门,她没有换室内拖鞋,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家里长期没人打扫,地板上到处是脏污鞋印,左边客厅沙发上堆着发黄的汗衫,茶几旁滚落着几个啤酒瓶,酒味混着旁边的臭袜子味,让人窒息。
右边餐桌上堆满了泡面盒、外卖盒,在这样天气里,招惹了很多苍蝇蚊虫。
沈安菀不无悲伤地想着:她又要没有家了吗?
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难过,沈安菀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又是让她一阵恶心,原本紧锁的房门,现在大剌剌地敞开着,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气味。床上原本整齐被褥凌乱不堪,底下隐约露出的事物看样子像是她的贴身衣物……
沈安菀撇过头不再多看,打开衣柜,拿出行李袋开始收拾行李。
在他们父子俩回来之前,她必须把自己跟妈妈的东西打包好,还有爸爸留给下来的那笔钱她也要拿到才行。
想到这,她放下手中的行李包,冲进主卧,按照妈妈的叮嘱,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的底板下方摸到了光滑的胶带和胶带下微微的凸起。。
沈安菀废了一点劲把胶带撕开,拿出了银行卡。
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声。
随即一道男声含糊传来:“小兔崽子,要不是你拦着我,我今儿个让他们输得底朝天!”
另一道年轻的男声不耐烦地回道:“行了爸,我不拦着你,明天我们就要去睡大街!”
前一道男声又愤愤嘟哝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了。
是继父和继兄回来了。
沈安菀快速扫视着房间,随着门外脚步声的接近,她听到了心脏“咚咚咚”的极速跳动声。终于在人进来之前躲进衣柜,合上了柜门。
沈安菀蜷起身体,一手紧紧攥着银行卡,一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因为恐惧发出声音让继父继兄发现。
脚步声渐渐接近,继兄刘胜把继父刘富全半拖半抱带进房间,扔到床上,又帮着脱了鞋,自觉已经仁至义尽,就甩着手走出了房间。
沈安菀躲在柜子里静静地等待着脚步声远去,突然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刚刚收拾行李收拾了一半,如果被发现……
一瞬间后背上爬满了冷汗,甚至因为太过紧张,耳朵里开始产生了嗡鸣声。
“噗通——噗通——噗通”时间拉长,仿佛连心脏的跳动都变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沈安菀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无助地在狭小拥挤的衣柜里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砰”的一声,将沈安菀从混沌中惊醒。
命运终于眷顾了沈安菀一次。
刘胜回了自己房间,而且关上了房门!
直到这时,沈安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心脏又极速跳动起来。
不过仅是过了一两分钟,又或者是二三十秒,沈安菀就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刘胜回房并不代表自己就安全了,柜子前的床上还躺着继父刘富全。
沈安菀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露出一条细缝。
刘富全仰躺在床上,透过细缝只能看到他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的大肚皮。
沈安菀缓慢地向旁边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转换视角看看继父是睡是醒。
衣柜离床并不远,沈安菀可以透过缝隙清楚地看到刘富全满脸酒气,双眼紧闭,嘴巴微张,像是已经熟睡。
沈安菀略略放心,动作仍是轻缓地打开柜门,从衣柜里出来,转身轻轻合上柜门。
她本不打算再要之前打包的行李,想着最重要的银行卡已经拿到了。但是天气很快就会变冷,她在学校只有夏季的短袖,如果不拿行李,到时候又要花钱买。
这个时候,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虽然便宜的衣服只要几十块钱,可是说不定省下这几十块钱,妈妈就可以多吃一片药,多挂一瓶水。
沈安菀咬咬牙,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再多收拾,直接拿起行李包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 一出家门,她就飞奔起来,直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俯下身大口喘着气。
沈安菀回头,确认身后没有人追着,只有小区几个居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才长松一口气。
刚才走得急,行李包拉链没拉,有几件衣服垂落出来。沈安菀边将衣服塞进包里,边走向公交站,等待着开往医院方向的公交车。
今天把钱缴上,妈妈就可以进行后续的治疗了。
想到这,沈安菀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来。
在缴费窗口缴完费,沈安菀去病房看望妈妈。
顾玉容面容消瘦,气色灰败,身形枯槁,双眼却十分明亮,盛着绝症病人不该有的幸福。
看到女儿开门进来,顾玉容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问道:“今天不是周四吗?”她以为女儿逃课来看她,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好奇一向是乖乖女、好学生的女儿怎么也会逃课了。
沈安菀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解释道:“我才没有逃课呢,我跟老师请了假的。”语气娇嗔,带着点小女孩特有的撒娇意味。
顾玉容看着久未与自己亲近的女儿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心更软了,张开怀抱将女儿揽进怀里,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取笑道:“我们菀菀是不是想妈妈啦?妈妈也想菀菀。”
妈妈很久没有像这样温柔地抱着她,轻声与她说话了。
从爸爸过世以后,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