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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玉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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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七开始,纪音尘便一心忙于扩展店面。

    那些老旧的铺面都需要重新装修,店里未来的人手也需要仔细挑选。

    再加上金团头那边的事情也不是立即就可以完成交接的,所以纪音尘这段时间经常忙得早出晚归。

    冯春黛虽然怀有身孕,大部分的情况,却也坚持陪他一起。

    除了忙铺子的事,剩余的时间她便用来看那些圣人批注过的典籍。

    冯春黛也不会看到很晚,正常休息的时间便会入睡,毕竟她还要顾惜腹中的孩子。

    因为城外的木屋里还有些旧书,当初并未搬家,那些书自然也留在那里。冯春黛挑了个半下午的时间,和纪音尘一起去搬书。

    让她尴尬不已的是,纪音尘在床底发现了十几册金瓶梅。

    当他拿出那些书的时候,冯春黛整个就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大动作,所幸成功在他快要翻开之前把书抢了过来。

    纪音尘有些不解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不能看吗?”

    冯春黛红着脸摇了摇头,“不行。”

    纪音尘眸光微动,似是觉察出了什么,瞥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好,不看。”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时,纪音尘忽然开口道:“阿黛,这其中一些作者的名字和朝代,历史中似乎没有任何记载。”

    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才问出来。

    冯春黛没法解释,她也是渐渐才发现,这方书中世界,在汉以前的历史和华夏基本相同,在汉以后,则是衍生出了属于自己的历史。

    她最初看小说时,觉得作者写得很是简陋,有许多地方不成逻辑。

    可当她自己穿越进这方书中世界后,那些作者没有写明的点,那些缺失的逻辑,似乎都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补齐了。

    有时候,她真的很难再相信,这只是一个不存在的,虚构的书中世界。

    就像纪音尘,他明明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他们在很多个夜晚耳鬓厮磨,她也能真实地触碰到他的怀抱。

    她想不通。

    纪音尘瞧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便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是不是孩子又踢你了?”

    冯春黛摇头,“其实,我也有很多不解。”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纪音尘抿了抿唇,索性没有再问,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出去转转,明日有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在内城河那一带,要去看看吗?”

    冯春黛点头,“去吧。”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世界的灯会呢。

    他们刚计划完,没想到抵家后一下马车便看到了位穿着不凡的半百老人,候在院外的那棵枣树下,像是站了好久。

    冯春黛走上前去,看清老者的样貌后才道:“吴管家?”

    相府的管家姓吴,名叫吴忠,跟了冯载之二十几年,人没有多精明能干,但胜在忠厚老实。

    吴忠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禁有些感慨。

    想当初,阿黛小姐离家的时候,没有人看好她,他们都以为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府认错。

    可事实是,她日子过得越来越顺风顺水。开了药铺,考了医官,甚至还拒绝了太医院院使的收徒请求!

    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他心绪万千,对着冯春黛拱手道:“小姐,老爷病了。”

    冯春黛面色微微有些诧异。

    她记得书中情节,冯载之的身体一直都挺健康的,怎么会突然病了?

    “太医束手无策吗?”她问道。在她看来,吴管家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来找她,只可能是为了求医问药。

    吴管家忙解释道:“太医看过了,虽然只是感染了风寒,但老爷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这病反反复复还是很折磨人的。”

    冯春黛沉默了片刻,没听明白。

    “吴管家若是请我去看病的,医者本分,再加上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我理应去看。若是别的事,还请回吧。”

    吴管家一噎,万般说辞都被堵在了嗓子眼,索性点头道:“正是请大小姐前去看看,老爷也听说大小姐考中银腰带之事。”

    冯春黛应道:“那好,我收拾收拾便过去,另外,吴管家也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从冯府出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和冯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毕竟冯相亲笔写下的断绝书还在她的箱子底压着。

    “这……”吴管家有些为难,但他也只当她是心里还有气,便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老奴在此处等着。”

    冯春黛和纪音尘回了屋,纪音尘帮她把书籍都整理好,她去换了身衣服,提上药箱。

    纪音尘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冯春黛摇头道:“不用,你在家照顾小青苔,我看完病就回来。”

    她态度坚决,纪音尘便没再说什么。

    冯春黛乘上冯府的马车,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抵达古朴雅致的府门外。

    天色已黑,冯府的大门口挂上了灯笼,吴管家带着冯春黛从马车上下来时,一边有丫鬟提灯来迎,一边有小厮去通知府上的主人。

    冯春黛见吴管家带的路是往饭厅去的,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饭厅,厅内灯火通明。依次坐着冯相、徐氏、冯舟轻、冯月满、冯惜时。

    一瞬间,冯春黛感受到的每道目光都各不相同。

    她面无异色,将手中的药箱放在了一旁的博古架上,“病人呢?”

    冯载之的脸色瞬间有些黑,“什么病人,今天叫你来是吃饭的!”

    冯春黛看了吴管家一眼,吴管家连忙侧过了目光假装看不到。

    冯春黛:“……”

    徐氏道:“既然来了,就快坐吧。你兄弟姐姐们都很是想你。”

    冯春黛没有动,“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冯相、宰相夫人今日叫我来是为了何事,不如直说。”

    她执拗得宛如犟驴的模样惹得冯相和冯舟轻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冯舟轻道:“毕竟是从小养你长大的人,即便你离了家,态度便可以如此冷漠吗?”

    冯春黛有点想笑,不过她忍住了。“我本着医者之心,来贵府为人看病,来了才得知并非看病,我没有直接离开,已经是给面子了。”

    她又看向冯月满,“那寒蝉蜕妹妹用得可好?我瞧着妹妹肌肤赛雪,行动间弱柳扶风,想来应该是用得极好。既然好,便应该记得当初我是用自己的聘礼换的自由身,那断绝书如今可还在我家中存放着,所以冯大公子,别拿你那一套道德压我。”

    冯舟轻脸色微青,“那本来就是你欠满儿的。”她在冯家生活了十六年,过了十六年金尊玉贵的生活,可她知道这十六年来,满儿过得是什么生活吗?

    冯相神色也不好看。他知道她脾气犟,但没想到出去四个月,这犟脾气不减反增,说的话也这么难听,根本不给人台阶下,她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相府?

    徐氏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舟轻,话不能那么说,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欠不欠的。还有阿黛你也是,你爹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就会对着你的院子发呆,你的院子更是日日都有派人打扫,为的就是你随时回来随时住。”

    冯月满抿起了一抹温柔小意的笑容,也跟着道:“是啊,阿黛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大了,在家里住也能安心养胎。”

    冯相沉默着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她们所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叹息着说道:“明日是上元节,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吃个饭,为什么非要闹不愉快呢?”

    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几十岁。

    冯春黛沉默地坐到了给她留着的空位上。

    见她驯顺,冯相和徐氏的脸色都变得好看了些。

    席间徐氏作为热场子的,问了冯春黛许多杂七杂八的家常话,冯春黛虽然答得简略,但至少都答了,气氛渐渐趋向于平和,看上去,倒真像一家六口其乐融融的晚餐。

    吃完饭后,徐氏道:“阿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纪家那小子的婚事还没正式办吧。”

    冯春黛点头,“不着急。”

    冯相道:“怎么能不着急呢,没有婚书就住一起,算什么事?何况你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落籍也是个问题。”

    冯春黛淡声道:“不是还有几个月吗。”

    徐氏没再说什么,转而又问状似无意地起了另一件事,“话说起来,阿黛你九岁那年,从皇家狩猎场回来后,你爹爹给了一枚玉貔貅,你还记得放在哪了吗?”

    冯春黛微微挑眉,并无意外。果然,让她回来怎么可能是因为想她了。

    只是这玉貔貅,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她皱着眉想了想,在原身九岁已经模糊的记忆里找到一段,隐约是冯相回到家后给了她一块玉貔貅佩饰,只说让她好好保管。

    原身只当是因为自己在猎场表现好,父亲又单独赏了她,便没往多的想。

    至于放在哪……她渐渐地也想了起来。只是,“时隔多年,冯相公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她语调不冷不热地反问道。

    冯载之先是皱了皱眉,而后道:“为父也不瞒你,那玉貔貅是五皇子之物,如今五皇子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你既已嫁人,理应将东西还回去。”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五皇子的玉貔貅为什么会由冯相转交给她?既然送给她了,为什么因为五皇子快回来了便又要还回去?

    冯载之显然是不打算同她解释这些的。

    而冯春黛自知,身为命运悲惨的恶毒女配,她理应能躲主角团多远就多远,像这种玉貔貅之类的男主之物,还便还了,最好不要有任何牵扯。

    可是……凭什么冯家要她就给啊。

    她抚了抚发髻,一幅真到不能再真为难之色,“冯相当初也没说是五皇子的,我就随意搁了一个地方。从小到大你赏我的东西那么多,一时半会我还真想不起来,兴许是在我院子里的库房中吧。”

    冯相没想到这貔貅还真找不到了,有些生气道:“你那库房里若有,我和你娘还会让你过来亲自问你?”

    冯春黛神色恰到好处地一滞。

    冯相也自知说错话了。

    徐氏在一旁安抚道:“阿黛你别多心,你爹爹也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那玉貔貅真的很重要,你如果还记得在哪放着,一定要说出来。”

    冯春黛却是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彷徨地摇头道:“不知道。”

    这副神态,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兴许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被伤了心,所以赌气不想说。

    她眼下咬定说不知道,众人也没办法,毕竟确实是冯相公说错了话在先。但他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年纪小,哄哄就好了。

    于是徐氏顺势道:“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毕竟五皇子还要几日才能回京。阿黛今晚就在家里住一晚吧,说不定看见熟悉的景,就能记得东西放在哪了。”

    冯春黛也确实想回院子一趟,她穿进来之后一次也没去过那里。

    于是她点了点头,唯一的要求是让人去接纪音尘过来。因为她如果只是派人去传一句她今晚不回去了,他一定不会放心。

    冯舟轻很不满她这股做派,相府是谁人都能进的吗?但父亲急于打听出玉貔貅的下落,这等小事自然是依了,他便也不好说什么。

    反倒是冯月满主动起身道:“阿黛妹妹,我送你过去,刚好我们的院子也是挨着的。”

    冯春黛看了她一眼,“好。”

    她猜测冯月满要和她一道定然是有什么目的,果不其然,走到半路,她忽然开口道:“我最近在研究清姐儿的病症,已经有了些眉目,你该不会还想和我抢病人吧。”

    清姐儿是冯如清,徐氏的亲生女儿,今年九岁,但是从小便与旁的孩子不同,两岁了才能说一些完整的词语,三岁才会走路,不爱与人说话,且很容易便会发怒发疯。

    冯春黛记得原书情节中,冯月满后来即便医术长进了许多,也自始至终不曾为冯如清医治过,只因为她不喜欢徐氏。

    怎么可能突然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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