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放河灯
晚上六点半,夜幕刚刚降临,正是放河灯最美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凤染流年的河灯节目竟成了最热闹的一环,不少女同学也穿着汉服出来,一时间好像真的穿越回了熙熙攘攘的古代长街。
颜乐指挥着范逸几个男生在河边架起了古筝和琵琶等乐器,沐清瓷这边也完全教会了社员折河灯,便与乐颜几人合奏了一曲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一首百听不厌的经典老歌,沐清瓷她们只演奏了纯音乐。
曲调低沉悦耳,琴笛相和,绵远流长,十分好听,闻者即可勾起不少回忆。
顾言清看着不远处沉浸在曲中的少女,螓首蛾眉,几缕青丝随着夜风飞扬,玉手纤长,拨弄着琴弦,起手落手间,商弦心动,宛如神仙落凡。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却不想,是如此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
多一分则长,少一分则短,恰到好处的,令人心动。
七点十分,河面上已飘起许许多多河灯,烛光微闪,带着所有人的思念和祝福,缓缓飘向远方。
沐清瓷坐在岸边凸出的石块上,将下午自己折好的几只河灯拿出,是几个比较复杂的莲花灯型,还有她自己写下的祝愿语,塞进河灯的花瓣中,她看着莲花灯出神,想起了母亲和秦晚,不禁落泪。
上天好像真不公平。
她不过才短短十六年不到的人生,却一直在失去。
失去原本的人生,失去最亲的人。
仰头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满天星,仿佛亲人注目的眼睛,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母亲和晚晚姐的。
她吸了吸气,不让自己哭泣,如果这个时候,母亲她们可以看到的话,一定不想看她哭着的模样的。
她侧身去拿放在一旁的蜡烛,却不小心打翻了几个,掉落到河中了,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急。
“小心些。”
一旁突然递过来几个蜡烛,原来是顾言清不知何时靠近了,大概是担心她落入河中吧,刚才她独自一人前往河边的时候,他便仔细盯着了。
“谢谢。”
她接过蜡烛,顾言清走到一旁,拿出打火机,帮她点燃了手中的小蜡烛,再用小蜡烛去点其他的蜡烛。
不一会儿,两人就将所有的河灯都点燃,送入河中,看着它们也融入大部队,一起随风摇曳前进。
“你有放河灯吗?”沐清瓷问他。
顾言清缓缓看向她,点了点头。
他放了三个,一个是思念逝去的妹妹,一个是祈福父母安康,还有一个,他静静看着她,忽然问她:“愿望说出来,还能实现吗?”
沐清瓷想,这不过是一种寄托的方式,他也会当真吗?
便莞尔一笑:“要看你的诚心吧,如果是可以的达成的愿望,说不说出,都无所谓的。”
顾言清看着河中点点星光,良久,低声说了一句。
“我顾言清诚心祈愿,沐清瓷永远快乐。”
谁也没曾想,这次放河灯,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放完河灯的第二日,林歌说带她去北市一趟,叶知秋想见她。
沐清瓷没有拒绝,她也想见一面晚晚姐拼着生命生下来的孩子。
也想与前尘往事做个永别,也与年少时的自己说再见。
然而事实证明,规划的再完美,也赶不上真相将一切打乱。
她以为的永别,却是另一个开始,不知不觉就和所有期待的一切都远离,造化弄人,大抵如此。
叶知秋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将她近几年所有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母亲去世的原因,谁能想象,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回到繁华却冷漠的北市,见到叶知秋,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却不再是当初温润如玉的大师兄,也是在来时的路上,林歌告诉她,晚晚姐在分娩时大出血,羊水栓塞,花样年华就这样走了,不可置信的沐清瓷更是不敢相信,叶知秋告诉她这一切皆是因为梁家和陈家背地里指使导致。
当叶知秋把那一个个真相摆到沐清瓷眼前时,他内心也是有些心疼这个十六岁不到的小师妹的,可是正如他对她所言:“阿瓷,我现在只是一个商人,想扳倒陈梁两家,我只能寻找最可靠最有把握的合作人,唯有阿瓷你,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也是在那一天,她十五年的认知里,多出了一个陈家,一个让她所有认知碎裂又重新组合的陈家,关于母亲,关于自己身世的陈家!
“阿瓷,沐阿姨离开北市是想保你周全,只是这些人太过冷血绝情,或许只有人死才能守住所有秘密吧,阿姨她……不是心脏病发作死的,她是煤气中毒,自杀而亡的。”
沐清瓷把自己关在在北市曾经的家里整整半个月,陪伴她的只有母亲遗留下来的那些曲谱和乐器,那也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半个月。
十五岁的沐清瓷曾以为,上天怜悯她一生孤寂,会给她打开一扇通往幸福康庄的大道,只是她没想过,那是一所通往复仇的暗道。
她独自一人消化着这些消息,想着母亲,想着外公,想着儿时的记忆,想着未曾见面的陈家人,也想着顾言清……
隐忍了五年没有哭泣过的沐清瓷,在那半个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哭到没有眼泪流出,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这些打击走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这世界的意义。
在她哭得毫无力气的时候,忽然收到顾言清发来的信息,那是他二十岁生日那天。
「曲子完成了吗?晚上我在足球场等你,有件事情想提前告诉你。」
当晚十二点,再次收到他的短信。
「没有完成也没有关系的,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告诉你,我喜欢你。」
那是她期盼了许久的一句话,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不好意思大神,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哭红着眼打下这几个字的,心中更是绝望至极。
期间林歌和叶知秋都不敢过多询问,每天只能以她把饭吃了来确定她还安好。
林歌甚至气得要和叶知秋断绝关系:“早知道你是骗阿瓷回来是这样的事情,我宁愿她永远不知道这些事!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他一直以为,叶知秋帮忙寻找沐清瓷是因为同门情谊,他从来没想过事情的真相是这样,这些天,他甚至问过姑姑,才知道,幼稚的他竟然不知道清瓷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了,而他甚至还在她面前说过那些混账话。
“她会跨过去的。”纵然被挨了几拳揍,叶知秋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打小他就知道,沐清瓷并不如她外表那般柔弱。
他们都知道她没有父亲,可从小,她自己也不会提起父亲这事,好像自己天生没有一般,不问她母亲,也不问身边任何人,她内心强大到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叶知秋的直觉也没有错,半个月后,已经消瘦了一圈的沐清瓷走出房间,看向叶知秋,已经哭红的双眼异常坚定冷硬:“我要怎样做?”
叶知秋知道,他这个小师妹终于走出来了,长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很喜欢音乐,可这是一条很长远的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成长,而且,陈家那位已经成多年,阿瓷,我为你选择的这条路会很适合你,虽然艰难,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而后,叶知秋送她和林歌去美国,所有的计划,从那一年开始。
叶知秋帮她办理了所有休学手续,告诉外公要去国外做交换生,也给了她半天时间回学校收拾,沐清瓷忽然想找顾言清告别,无论如何,她答应过他,假如有一天要离开实验室,她一定要提前告知他,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要离开的不仅仅是实验室!
然而室友们也都不在宿舍,提了行李箱走到宿舍楼大门口,才看到同班同学周扬。
“顾言清他们几人上周去北市比赛了,这三天是封闭式比赛吧,沐清瓷,你这大半个月去哪里了?你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去哪里吗?”
沐清瓷没再听他那些话,一个人落寞着拖着行李走向校门口,只觉得真可笑,顾言清原来也去了北市,一个她刚回来的城市,她和他终究是擦肩而过了,或许,这段缘分,本就是孽缘,或许,未曾说破也是很好的。
只是这一场未告别的分别,终究是成了她心中的遗憾。
即便多年以后,她成为了那颗最闪耀的星星,知道他也一定会在某个角落看着她,却终是没有再去面对的理由。
她依然记得,有个少年,诚心为她祈愿过,希望她永远快乐。
也是这种信念,支撑她走过了无数个日夜,让她学会始终笑着面对生活。
她不想让他觉得,是因为他没有诚心,所以沐清瓷过得并不快乐。
她希望,每一次他在大荧幕上看到沐清瓷都是笑着的。
还好兜兜转转七年,命运之神还是将她送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