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登顶

    与其他九境不同，第十境只有一百个台阶。他觉得这样的设计，必然大有深意。

    在起点台阶的一旁，还有一道高约百尺的瀑布，激流如带，怒溅而下，甚是壮观。

    不过，他此刻无暇欣赏美景。因为在那一眼就可以看尽的石阶之上，只有一片云海，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尝试用识力去探究，却被无形之物挡住了。

    一时之间，想起在幽暗森林赤龙子带他去山洞，因为阵法的缘故，赤龙子发现不了山洞的事情。

    难道这上面也有一个阵法？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阵法是仙人的手段，夏蔚然只是九品武者。

    既然看不透，那就走上去。

    当他自信满满地走上第一个台阶，一种失重感突然降临，不是重压，而是让人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他连忙催动气机，稳住下盘，想要端正身体。但是效果不佳，依然东倒西歪。他只好拔出长剑，向着石阶戳去，却发现平日极快的出剑速度，此刻变得有点轻飘飘了。

    这是什么原因？

    他一把握紧长剑，灌注气机于其上，这才堪堪戳到石阶之上。然后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去慢慢适应失重感。他没有再动，在没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前，也不想盲目地走第二个台阶。

    只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里，竟然变得和蹒跚学步的的小孩子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至少说明，他的剑术，或者说武学有所欠缺。欠缺什么呢？他不由得自问了一句。

    如果说重压是压迫人的意志力、抵抗力，那么失重需要人的什么力来保持平衡呢？

    适应了失重感，他坐了下来，闭眼思索。而这一坐，就是一天。

    第二天，天空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落下，噼里啪啦打在石阶上。

    这时，一声鹰叫惊醒了他。抬头看着天空，他发现一只老鹰在天上急速盘旋，急促的雨滴落在它展开的双翅之上。

    他灵光一闪，连忙识力外放，用心感知老鹰的一举一动。

    只见盘旋的老鹰，突然猛扑而下，穿过层层暴雨，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一只野兔，然后飞向云霄，消失不见。

    他一下子就明悟了。

    老鹰在暴雨的冲击下，明明已经失重，但依然如此迅捷地抓到猎物，是因为它的爆发力。

    他的脚，之所以站不稳，是因为力量太弱；他的剑，之所以轻飘飘，是因为没有爆发力。

    他站了起来，退回到第十境的起点石阶，他要借助这里瀑布，进行力量训练。

    这一刻，他内心对于夏蔚然佩服万分。

    来到百尺瀑布前，他把镇山河、佩剑以及其他物品放在一旁，然后退去外套和上衣，一头扎进水潭之中。

    水潭很深，但是不大，游了没几下，他便来到瀑布之下的石头边。游出水面，想要站到石头上去。不曾想，从百尺高空落下的流水，冲击力极大，他一不小心就被冲进了水潭里。

    当然，这是因为他没有使用气机。如果使用气机，肯定不会被冲进水潭。只是用气机的话，就失去了训练的意义。

    他现在需要的，是纯粹的力量。

    他只好又游过去，然后使劲踩到石头上。但他坚持没一会儿，再一次被流水冲进水潭里。

    “继续！”

    一次次被冲入水潭，他一次次又重新来过。

    他不知道已经是多少次被冲进水潭，只知道平时从不放在眼里的瀑布，原来蕴含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一天，两三，三天。

    在他锲而不舍的坚持下，经过数百次训练，终于从堪堪站住到最后稳稳地站在石头上。这期间，他感到身体的力量在飞速地增长，而效果的显现，也让他信心大涨。

    待身体站稳之后，他开始出拳，一拳一拳地打到瀑布之上，借此来强化身体的爆发力。然而，急速落下的流水形成强大的阻碍力，阻滞了他的出拳速度。打在瀑布之上，也只溅起浅浅的水花。

    就这样，他一边承受流水的冲击力，一边对抗流水的横向力。

    一拳，十拳，一百拳，一千拳……

    在数字的叠加下，终于有一天，他一拳打出，把瀑布流水击出一丈开来。要知道，这是纯粹的身体力量。他估计，此刻的身体力量比之前至少增长了两倍有余。

    他并没有满足，而是继续出拳，他的目标是十倍、百倍。

    逍遥山庄。

    夏子苏正在打包干粮和水，准备出发前往登天境。从上次演武场一别，他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孟惊寒。虽然中途他也曾去过一次登天境，但他已经看不到孟惊寒的身影。

    在孟惊寒的榜样下，通过刻苦训练，他体内的气海也凝实到了十分之七，距离七品武者已然不远。

    他刚出房门，被他爹叫住了，心道，爹不是出远门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便喊了一声：“爹。”

    夏又川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大有进步，值得鼓励。”

    对于夏子苏的进步，夏又川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在孟惊寒没有来之前，夏子苏虽然经常修炼，但远没有现在的毅力、意志和恒心。

    夏子苏露出得意之色，难得被他爹夸赞，上次还是叨孟惊寒的光。

    夏又川也不以为然，问道：“惊寒呢？”

    夏子苏伸手往登天境一指，道：“他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没下来了。”

    “哦，是吗？”夏又川抬头看向登天境，识力很快蔓过第七境、第八境、第九境，但都没有看到孟惊寒的身影，“登天境没人呀。”

    夏子苏不信，断然道：“绝对不可能，要是他下来，管家早就告诉我了。”

    夏又川皱眉道：“真没有下来？”

    夏子苏肯定地点头。

    这就奇怪了。夏又川只好用识力又扫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孟惊寒的身影，不由得迷惑了。“难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以他现在的气机，不可能走过第九境呀。”

    夏子苏听着夏又川喃喃自语，问道：“爹，什么不可能？”

    夏又川回过神来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去了第十境？”

    夏子苏被吓了一跳，道：“爹，您在开玩笑吧，您都还通过第九境，何况是他。”

    夏又川觉得也是，但夏子苏确定孟惊寒在登天境，他又看不到孟惊寒的身体，他也一时搞不清状态，只好道：“算了，等下次见到他再问吧。你先去修炼，记住别硬扛，以免伤了根基。”

    夏子苏称好，便去了登天境。

    夏又川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下登天境，然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也没用识力查看第十境，摇头着去找他夫人了。

    转眼又是数日。

    百尺瀑布下，孟惊寒一拳打出，爆发的力量，一下子截断流水，被击中的流水更是飞出二十丈。

    看着伸出去拳头，他开心地笑了。此时，他感觉到身体之内，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感觉真好。”

    他收了拳，去水潭边取了长剑，回到瀑布下，开始挥剑。有了出拳的经验以及身体力量加持，长剑轻而易举地划过瀑布。

    划、刺，斩，撩……

    他陷入疯狂状态，几乎不眠不休地对着瀑布流水出剑，琢磨凝光剑法和九宫剑法的爆发力。

    五日之后。

    他突然大喝一声“崩”，接着一剑划出，只见面前的瀑布瞬间应声而断；使出正是九宫剑法的“崩字诀”。

    虽然只有一瞬间断流，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于是，拖着疲倦的身体，出了瀑布，又游到潭边。

    这段时间，几近疯狂的修炼，精神一松弛下来，他一仰躺在水潭旁边的地上，便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和曦的阳光，晒得他全身暖洋洋的。

    他收拾一番，吃了一点干粮，便向着第十境的台阶走去。这一次，他要领略无限风光在顶峰。

    在第一个石阶，失重感如约而至。于是，他前脚一跺，身体的力量瞬间涌出，立刻牢牢地站在台阶上。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石阶，他一边健步如飞，一边在失重感下修炼力量。很快，他来到第三十个石阶。

    到了这里，面临的失重感更加强烈，他便拔出长剑撑地而行。在长剑的辅助下，他一口气走上第五十个石阶。

    行程过半，失重感直接翻倍，他这才开始运起气机。在气机的灌注下，双腿的力量爆发，又一直走到第八十个石阶。然而庞大的气机消耗，即使他的金色气海和经脉异于常人，也不得不停下来。

    一边运起凝气口诀，一边看着最后二十个石阶，他知道胜利在望。

    天地之气翻涌而来，通过经脉流向气海。慢慢地，气海凝实到了十分之六，然后反哺经脉，进入识海。

    良久，他眼中精光一闪，却是识海在气机的开拓下，扩大到了二十方大小。他试着识力外放，他看到了在第八境第二百三十二个石阶的夏子苏，看到了“逍遥山庄”四个醒目的大字，甚至看到了第九峰山下把守的夏家家丁。

    随着识海的扩大，识力的可覆盖范围也更广。

    不知道“识剑”现在的威力如何？他想到这里，一把“识剑”浮现了出来，一尺有余，寒光闪烁。

    “疾！”

    接着“识剑”闪电般飞出，在空中绕行，其速度跟之前相比快了不止一倍。收回“识剑”，他越发觉得登天境太不寻常了。

    或许，只有到了顶峰才能找到答案。

    他继续攀登。

    八十三，八十八，九十，九十五。

    最后十个石阶的失重感，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他现在每走过一个，都是气机消耗一空。

    值得欣慰的，是他的力量在一路修炼下，再次翻倍，气海逐渐凝实到了十分之七。

    他算了算时间，离定下的两个月之期，已不足五天。他必须要在这五天之内，登上顶峰。

    花了三天时间，他终于走到第九十九个石阶。尽管只剩下最后一阶了，但是顶峰依然是一片云海，什么也看不到。

    在他想来，第一百个石阶的失重感肯定会超乎想象，但当他实际上走上去的时候，却是一点失重感也没有。来不及反应，突然他眼前一花，人已经来到一个环境清幽之地。

    有奇花异草，有流水曲觞，还有一间茅草小屋。

    进到小屋，屋内一尘不染，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把长剑，桌上有一本书和用镇石压着的几张信笺。

    等他展开信笺看完，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一百年多前，武道奇才夏蔚然，二十岁达到九品武者巅峰。在挑战了无数的对手之后，兴趣索然地来到落日山隐居。他自命“逍遥子”，又一手建造了“逍遥亭”，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后来，他转而研究锻造，打造了几套需要夏家血脉才能激活的宝甲。其中，可抵抗八品武者一击的宝甲数件，可抵御九品武者一击的宝甲一件。

    再后来，他娶妻生子。为了追求武道极致，他也会偶尔外出游历。有一次，他遇到一个修真者，见他体质异常，悟性极佳，想把他收为弟子。他自然答应，只是放心不下妻儿。

    他师父知道，修真之人最是忌讳留恋世俗。为了让他斩断凡尘，于是便教他了重压、失重两个阵法，以及给了一些灵石，让他为后人留下一点手段，并约定一年后来接他入门。

    回到第九峰，他召集大量的能工巧匠，设计建造了登天境，并在前九境和第十境，分别放入重压、失重阵法。

    建好之后，他告诉妻子，登天境是夏家根本，后人只要能够登上顶峰，就可以一步登天。同时，他让妻子告诫夏家后人，要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不但九宫剑法别人可学，这登天境别人亦可登。

    一年期满，他便跟随他师父飘然离去。

    墙上的剑，是他的佩剑，名为夫宰，千年寒铁所铸，削铁如泥；桌上的书，则是他一生的修炼心得。

    信笺最后写道，如果登上顶峰的不是夏家后人，观摩之后，烦请把剑和心得转交给夏家后人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