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雨
驾!驾!驾!
一支骑队,正在山道上疾驰,卷得烟尘四起。
这支骑队,皆身着黑甲,面带黑罩,腰别长刀,背别弓箭,一身制式装束。
或是经过长途跋涉,胯下的马匹,正气喘吁吁;与之对照的,是马上的众人,一个个杀气腾腾。
这支骑队又疾驰几弯山道,一片开阔地带,豁然映入眼帘。
只见一个古朴的村落,四散在开阔地带。一条绕村的溪流,在火烧云的照射下,宛如一条血色长带。
领头人一扬鞭,骑队整齐划一停了下来。看来平日训练有素,才有这行令禁止。
指着前面的村落,领头人眼中杀气一现,问道:“就是这里?”
一骑士回道:“回复王统领,卑职化作逃荒之人,在这村子呆了一个月,确定那个孩子就是孟朝晖的儿子”。
王统领点点头,面罩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因为这十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寻找孟朝晖的后人。他和他的骑队已经横跨数个州郡。
这十年,他心中的惶恐、寻找的煎熬、路途的辛苦,即将得到回报,怎能不高兴。
只要带着孟朝辉的后人回去,到时候,家主定然兑现承诺,他就可以一跃成为掌控神策军的长官。
想到这,他回过头来,向着众骑士道:“这次你功不可没,到时候,我会向家主为你请赏。你们也一样,跟随我王某十年风雨,亦是有功之人。有我王某的,就有大家的。”
众骑士抱拳道:“多谢统领,我等必誓死追随。”
王统领满意地点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等下哪个退却,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说完,王统领一甩鞭,带头向着村落冲去。
正是黄昏,村落的屋舍之上,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在空中持续弥漫。
杀!杀!杀!
喊杀之声突起,马匹嘶鸣,骑士嘶吼,瞬间踏破这村落的宁静。
坐在家门口休息的人,在院里收拾农具的人,走在菜园路边的人,一个个来不及反应,脖子就被长刀划破,了无声息倒在血泊中。
紧接着,尖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汇成一片,反应过来的村人,开始四散逃跑。
但骑队立刻分人追杀,一时间,菜园、田埂、后院、树下,都是死去的人。
王统领则带着几人,骑马像一阵旋风一样,直奔村东头而去。路上,还顺手砍杀逃跑的人。
村东头,因为溪水冲刷,像一个孤岛,孤岛上只有一间茅屋。相连的路,是一条用两个树木搭建而成的窄木桥。
王统领数人来到窄桥前,只好翻身下马。踏上木桥,众人就向茅屋冲去。
刚到桥中,一支利箭射来,寒光疾如闪电,没入一个骑士眼睛。骑士手捂面门,翻落溪水中。
一箭刚落,一箭又来。
来不及理会骑士的嚎叫,王统领脚下一点桥面,用长刀向着飞驰的利箭横劈下去。然后一个飞身,跃过木桥,落到对岸。
王统领静静地立着,射箭之人也没有再放箭,唯有山间的晚风呼呼作响。
一骑士把砍落的弓箭奉上,王统领看了一眼上面的“孟”字,笑了,对着前方喊道:“山伯,十年一别,别来无恙呀。”
话音一落,一个左手握着长弓的老人走出草丛。一掷手,又把右手的银色箭壶插到地上。风吹着老人的衣袖,猎猎作响,夕阳下,老人长发银须,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
山伯的沉默,显然在王统领的意料之中。只见他慢慢拿下面罩,露出一张山伯熟悉的脸。然后道:“山伯,咱也不废话,识相的,把孩子交出来,我或许可以免你一死。”
山伯听完,哈哈大笑起来,道:“王奇,亏你也是一统领,骗三岁小孩的话也说得出口。”
王奇皱眉道:“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呸!”山伯切齿道:“想当年,你一个小小队正,见到老夫都跟哈巴狗似的,今天却在这里说大话。”
王奇脸上怒色涌动,厉声道:“孟朝晖都已是阶下之囚,你这条逃窜之犬,却还在做你孟府管家的美梦。”
说完,却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这刺耳的笑声,山伯气得胡须抖了起来,想要骂回去却又没有开口。历历过往浮上心头,想到孟府被屠,家主被囚,家母不知所踪,不由得流下泪来。看着面前的王奇,又只好强行压下悲伤。因为他还有人要保护,他就算是死,也要把使命完成。
王奇心想,这老家伙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其口中得到孟朝辉后人的下落。于是道:“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提了。我只想知道孟家公子的下落,你最好说出来,不然别怪我刀下无情。”
山伯道:“哼,我就算说了,你会留情吗?多说无益。”
王奇看了看山伯,然后给了属下一个眼色后,他自己提刀向着山伯杀去。
看着四散开去的骑士,山伯岂能不知其意,于是右手一招,两根利箭落入手中,运气其上,便挽弓射出。利箭在气劲的加持下,破空而去。
“啊!啊!”
一不留神,两名骑士被穿胸而过,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奇怒吼:“老狗,纳命来!”几个疾驰,已然来到山伯眼前。
扔掉长弓,山伯也拔出腰间长剑,一起手,剑气便对着王奇面门、颈部、胸口以及腹部射去。
“来得好!”
只见王奇不慌不忙地挥起长刀,一道刀芒便迎着剑气斩去。刀芒和剑气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争鸣。
紧接着,王奇手中长刀横斩,刀芒如波涛一样,奔着山伯而去。
尽管刀势勇猛,山伯却不畏惧。一抖长剑,斜倾身体,避开锋芒,然后长剑一挑,剑气切向对方的手腕。
剑气袭来,王奇立刻后退,这一退,刀势颓了下来,反作用力震得他手腕生痛。
王奇恨恨道:“看来我不认真是不行了。”
一击而退,山伯没有再动,手腕长剑,静其身如山岳。
这时,奔到茅屋的骑士,正在形成合围之势。甚至有人开始捡柴火,扎火把,看来是打算采取火攻。
见此,山伯心急如焚。突然,他长剑直伸,剑尖犹如蛇信一般,直取王奇要害。却在剑势未至之时,凌空而起,转身奔向茅屋。
王奇避开剑气,刚要反击,看见山伯跃走,赶忙稳住身形。一提气,身子几个回落,竟然拦在山伯前头。
看着面前的山伯,王奇不由得得意一笑,道:“才过两三招就想走,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山伯一脸急迫,因为那边火把已经点燃。
王奇显然也不想再给山伯机会,运气握刀,绝技“三十六路回风刀”骤然使出,一刀接着一刀,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来。
山伯脸上变色,尽管学得孟府剑法,但他知道和王奇的差距。况且王奇的“三十六路回风刀”,一旦势成,就会连绵不绝,让人无暇他顾。
只是刀芒已至,山伯来不及多想,只能使出毕生功力,利用剑法的巧、灵,见招拆招。
拆得数招,山伯见被缠住,知道一时无法脱身,只好急切对着茅屋喊道:“惊寒,快,赶紧杀出来,他们要放火了。”
王奇一听这话,内心激荡之下,刀势竟然顿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却见山伯抓住这一机会,几个纵身,冲进茅屋院落。
王奇正要追赶,看见到从屋内走出的少年,却又停了下来。现在拦没拦住,区别已经不大。茅屋被围,更多的骑士也正在赶来,想必就算是一只小鸟,估计也是插翅难飞了。
如此一想,他便慢慢走到屋前,把长刀插到地上,双手握着刀柄,好整以暇地示意吹响号角。
“呜!呜!呜!”
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正在追杀村民的骑士,在完成最后一刀后,收刀入鞘,纵马飞奔,赶来集结。
大风吹起,天色渐暗,黑色开始笼罩。只不过,曾经那个美丽、宁静的村落,而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在火把的照耀下,茅屋的周遭,更是被照得一清二楚。
看着院中的一老一少,王奇的眼中,也有火光,露出奇异的光芒,就像一头看到食物的饿狼。
待集结完毕,一骑士上前请示道:“统领,我们要不要杀进去?”
听了属下的话,王奇只是摆摆手,笑道:“鳖在瓮中,手到擒来而已,何必急在一时。”
说完,他拔起长刀,一步一步地向着院落走去。一跨进院门,他那双像饿狼一样的眼睛,便死死盯着少年。
只不过,眼前的少年却并无惧色,反而气冲冲地迎着王奇的目光。那表情,给王奇的感觉,就像一头正要发怒的小牛。
王奇又笑了,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服,然后道:“山伯,这位就是孟公子吧?叫什么来着,对了,孟惊寒是吧。”
山伯正要回话,孟惊寒却向前走了一步,道:“没错,正是爷爷。”
王奇怒极而笑,道:“好,很好。回去的路上,看你嘴巴还是不是这样硬。”
山伯道:“想抓我们请赏,没门。”
王奇道:“是吗?我怎么不这么觉得。山伯,看在曾经同僚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就别想着还能逃出生天?你呢,虽然是孟府的管家,但是孟家早已经完了,愚忠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做法罢了。现在跟我回去,我定会帮你在家主面前美言几句,就说你弃暗投明,主动提供线索,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哈哈哈!”
王奇问道:“你笑什么?”
山伯道:“我笑你背主求荣,还在这恬不知耻;我笑你卑鄙无耻,还在这大言不惭。一条反骨的狗,你以为它的主人还敢重用吗?”
一听这话,王奇顿时羞恼成怒,长刀一挥,刀芒过处,一块大石磨被一分为二。
这一手,让山伯惊心不已,伸手把孟惊寒藏在身后。
稍稍平复怒气,王奇才道:“牙尖嘴利有什么用,孟朝晖现在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在牢里锁着。”
说完,他仰天大笑。
当听到父亲的惨状,孟惊寒咬牙切齿地走了出来,一双血红眼睛,盯着王奇,里面是无限的仇恨。
看着孟惊寒的眼神,王奇心中竟然莫名地不寒而栗。
山伯也是气得身子发抖,斥声道:“我孟家和崔家一同效力朝廷,家主更是救崔家于生死,你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因为他知道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秘密?”
王奇没有回话,当年,他听人也问过家主,得到回答就是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