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去头都能吃
巡师等人已转移到了高崖处——他们固定的观景台，之前所站的中央小圆地早已被某只触手打烂了，只剩残缺的部分土块漂浮在水上。
“这是你们的妖宠？”曲秋一看着底下狂舞横扫的八只触手，向童藤童萝提出疑问。
“不算是妖宠。”童藤断然否认。
“算是熟人……熟妖吧？”童萝说了一半又改口。
“不对，是生妖！”
眼看这两人又要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席白的脑仁就疼，连忙插嘴打断：“你们是在哪遇见这只妖的？”
“去年在后山上。”
“它一口气吃了三个人。”
“虽然后来发现都是朝廷细作。”
“不吃白不吃。”
“但我们还是教育过它了。”
“现在它不到万不得已不吃人。”
司初默默看了眼底下被触手卷起的好几个人，在空中乱甩，像开锅前往锅里摇洒的盐罐，真不知道算不算到了“万不得已”时。
“你们当初遇见它时，它就这么大？”席白不可置信地指着底下，这只妖一只触手都有三个人粗了，现在虽然还没露头，但光看露在外面的肢体就已经够吓人了。
“不啊。”
“它是随水胀缩的。”
“水少时就变小。”
“水多时就变大。”
“我们是比赛开始不久放进去的。”
“想不到它两炷香时间就长这么大了。”
当时其他巡师确实看到，这两人从衣袖里掏出什么东西放进水里。但这两人奇怪的事平常就已经干得够多了，他们也就没多问。
谁知道这就是他们之前说“交给我们安排”的最后一只妖！
这也太……
太好玩了！
不止是席白，其他所有巡师的兴致都被底下那翻腾的触手调动高涨起来。这才有点决赛的样子嘛。
先前第一关被参域插手安排，搞得不温不火，隔着笼子收妖，实在是没劲；第二关还算有点看头，但毕竟是人和人打，水平有限的对打，也就那样。
第三关，目前来看是妖单方面碾压人，不管是灵力还是体型上，至少能看好一会儿戏。
“不过它怎么到现在还没露头？”季宜问道。
现在水面上只有不断横扫的数根触手，确实没有头部露出水面。
司初却注意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十根触手……”
众人被他的话提醒，忙数了一数，果然不是八根，是十根。
他们又想到之前双胞胎一口一句的“小章”。小章……应该是章鱼吧？
“这个嘛。”
“看下去就知道了。”
兄弟俩如出一辙地抱胸低头闷笑，连坏笑眯起的眼角线条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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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在谈笑风生，下面的在体验水刑。
他们眼前完全看不见妖的全貌，只有不断翻转的天水共一色，不断旋转的上下前后左右视角。然而在几次抛上抛下时，也大概看清了现在的局势，明确了至少一点，那就是：
这只妖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动物在自然界中捕食的模式有很多，有些是抓到猎物后迅速分肢吃掉，有些是掌控猎物后不急于下嘴、而是慢慢玩弄。
他们现在的处境无疑是后者，只不过是被玩弄的一方。
妖七还没看完触手的笑容，就被拦腰卷起，高高抛到空中去了。
在空中的他找不到任何支力点，即使想通过控灵调整体姿，在高速被抛起-落下的过程中，失重感和不稳定的重心让他无法做到很好的掌控，只能像小孩玩游戏时抛的沙包一般，毫无办法、只能等待下落。
他本来打算等快下落时攻击触手，并趁机找到落脚点。但往下一看，全是白浪翻腾的水面，竟是连一块整地都没了，触手又狂乱的很，根本不给他瞄准的机会便马上又不知从哪个角度钻出、接住、卷起，进行下一轮抛沙包。
最初的惊异骇人已经被耻辱感代替了。他第一次体会到后厨中那些妖在他刀下动弹不得的感受，原来这就是被异族生物当作玩物、甚至不是对手的感受。
果然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体验过才能切实理解。妖七在不知第几轮地上抛中忽然不合时宜地参悟了某些哲理。
单纯地抛上抛下已经满足不了这只触手妖了。它在玩过几轮后似乎有些腻味，开始交替互扔，把处于对角线的各人互相投掷，让人类在死前能够于高空中体验全方位、全视角的动态景象。
关清之被抛得头晕目眩，只想呕吐。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呕——”
空中淋漓滴下的液体如雨滴般砸入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水纹一圈圈荡漾开来，触手的动作乍然停止了。
停止时，妖七本来又要被抛上去，刚要松开上弹的触手陡然停止动作，妖七也因此看清了自己周围的景象。
“好巧啊。”他先对左边的人打招呼。
元谷面色发白，脸上马上浮现出嫌恶的样子。
“你家小姐呢？”妖七故意问道。
一听这话，元谷的脸色更白了：“……我待会儿就会找到小姐的。”
妖七随后便将头转到右边，对趴在触手上的童芜说道：“有人在找你旁边的人。”
童芜用手肘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刚抬起头，便看到那抹熟悉的月蓝衣领。衣领再往上，就是一截湿漉漉的冷白脖颈，修长地支着圆润小巧的下巴。
他此时此刻，正好趴在卷着满菱的触手上。本来他和满菱原先的站位就刚好是对角线位置，触手动作的骤然停止使他本来应该落到的空缺位置没来得及清空。
两人一个俯视，一个仰视。一个不为人所察觉地轻蹙眉心，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地茫然抬眼。
而元谷的位置是看不到满菱所在位置的，她的视线正好被妖七挡住，越发着急：“小姐是不是在你那边？快起开！我要看小姐。”
妖七刚从触手里摆脱吸盘的粘人吸力和藤壶的硬硌牵挂，费力地爬出来，找了个方便的位置一手撑地跪蹲着，看向元谷道：
“想看你家小姐啊？先把你身上的这条鱿鱼脚解决。”
“哪来的鱿鱼？！”元谷觉得莫名其妙，“这怎么看都是章鱼吧！”
妖七简直恨铁不成钢：“你飞在空中时不会数数吗？章鱼哪来十只脚？！”
“章鱼妖怎么不能有十只脚！”元谷越发理壮，狠狠地回怼。
“行行，就算它是章鱼吧，你不把它解决掉，怎么过关？你家小姐本事自然在你之上，照顾好自己不成问题，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和我们——”
妖七用手指比了一大圈，最后回到自己身上，“一起合力解决掉这最后一只妖。”
“你说得容易。”元谷哂笑，“你怎么解决它？切触手做生鲜吗？”
“可以是可以。但它胶质太厚，切了也不好处理。”妖七想到了触手上面扒着的比牛皮糖还牢的藤壶。
“呕——”在触手暂时停止挥动的眼下，周围显得格外宁静，只有刚平静下来的水流互相融荡之声，以及远方持续着不知是谁的呕吐声。
趁着触手还没恢复动作，妖七找了个平衡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看着他居高临下逆光的脸，元谷有种自己是洞里地鼠视角的感觉。
“不过好在，不管什么东西，去了头都能吃。”妖七转过身去，视线顺着触手一路向下，一直看到这片水域最中央的位置，水色深沉，幽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