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夏日深夜,傅晴死死攥紧肩上扛着的包裹,快步穿过熟悉的巷子往家跑。
粗喘声在漆黑狭窄的巷中分外清晰,忽然身后响起了箱子被撞倒的巨响,含糊骂声猛然拔高:
“你个小贱人……还敢跑?给我站、站住1
闷热的夜风让傅晴紧张到出了一身汗,一双手也被沉重的包裹勒得生疼;
饶是如此,她也舍不得扔掉自己背着的东西。
好在巷子虽然矮小漆黑,但她已经走了十几年,闭着眼都知道里面的路。
等她颤抖着打开门进了屋又反身关上,身后的醉汉已经撞上了薄薄的门板,巨大的闷响让木门一颤。
就差一两秒的时间,她就要被门外的男人抓住头发拖走,直到现在手还在抖。
撞击声又响了几下,隔着木门男人嘴里飙着难听的话:“老子能看上你这样的玩意儿,是、是你的福气!你竟然敢打老子?1
“贱人!和你那个晦气的妈一个样……”
骤然听到男人侮辱自己的母亲,傅晴牙关咬紧,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的念头。
就在这时,对门新住进去的胖婶在屋里高声叫骂:“死货大半夜喊魂儿呢?!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
这声调更尖锐更泼辣的骂声,顿时压住了门外醉鬼的气势。
男人含糊不清地对骂几句,在胖婶越来越密集的骂声下犯了怂,临走前还不忘给屋里的傅晴放句狠话。
“你等着吧,我看以后谁还能帮你1
门外的声响逐渐静了,但傅晴紧绷的心弦并没有松懈;
她又听了快半小时,确定门外的人走了才松了口气。
等一卸力,她才猛然发现自己从进屋就没把沉重的包裹放下,一双手的掌心已经被勒破了皮,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了疼。
手一松,包裹落地,里面零零碎碎的头绳、饰品、劣质的八音盒等物散了一地。
傅晴没心情收拾,红着眼坐在了残破的旧沙发上,平复着自己憋闷的心情。
一旁掉了漆的小桌上,摆着一张照片。
月光下能看到模糊泛黄的影片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人气质温婉眉间带着愁绪,小女孩子扎着羊角辫被抱在怀里。
她看着相片里的母亲,声音有些哽咽:
“妈,我后悔了……”
傅晴真的很后悔自己年幼时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好好学习,为什么要一直叛逆气她,以至于现在前路一片漆黑,还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挚爱。
因为幼年时艰苦的生活、以及在学校里受到的冷眼和暴力,让她一直以来对学校都有种抵触和厌恶。
那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赚钱减轻母亲的担子,怎么逃离充满恶意的学校,经常逃课去打工。
结果初三那年被学校卡着毕业证书,落得一个初中肄业的下场,在社会上受尽冷眼,几经被骗。
摸爬滚打后,傅晴终于下定决心像母亲临终前希望的那样好好生活、重新进入职校再参加成人高考。
就在她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阴霾时,现实的泥沼却又将她深深拖入谷底。
漆黑潮湿的房间里一片寂静,蜷缩的女人眼底一片空洞。
屋里没有一丝人气儿,她摸索着在满手棉絮的破沙发空隙里找出遥控器,拍了好几下,才将老旧电视打开。
重播的新闻中,主持人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a市连环杀人案的嫌犯萧某已经逃出省内,据目击者提供的最新线索,他的活动范围已经转移到了s虱…”
方正的小屏幕上,赫然放着‘萧某’的照片,哪怕画质一般般也不难看出这个凶犯长得极好。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发微长微卷带着一副细边眼镜,狭长的凤眼冷冰冰刺穿屏幕,和屏幕外的人对视。
看着照片,傅晴有些呆怔。
爆发出连环凶案的是国内经济最为繁华的a市,而死者都是些有影响力的政客、富商。
嫌犯手段残忍而嚣张,是超高智商的反社会人格,快一个月了依然没被抓到。
据说这些人是在年少时与嫌犯结仇,所以十几年后遭了报应。
遥远的帝都和诡奇的案件,原本同这个小城市小巷子毫无关系,却在前不久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凶犯萧霁,曾经在这个巷子里住了十年。
是傅晴一家的邻居。
在她的记忆里,只记得那个面容过分俊美的男人似乎和自己的母亲认识;
他冷漠、优雅,像扎根在泥沼中的古怪花卉,但又实实在在帮了她们一家许多次。
打心眼儿里傅晴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但也就在萧霁失踪后,她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为了挣职校的学费,傅晴白天打工,空闲零碎时间就去做钟点工,晚上进货摆摊。
谁知半个月前,打工的店辞退了她,钟点工的主管大姐也婉言表示以后她不要再来做了。
这半个月来她又找了几个工作,都被拒之门外。
一夜之间,她似乎又跌回了地狱。
失去主要经济来源的傅晴只能延长摆摊的时间多挣点钱,结果今晚倒霉,收摊时正巧被那醉鬼禽兽碰上。
这人曾经就因为骚然母亲被萧霁教训过一顿,怀恨在心,再在这里生活只会麻烦更多。
可傅晴实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去哪里。
就着滋滋啦啦的新闻声,疲惫不堪的她没有处理手上的伤口,在硬板床上和衣而卧。
次日一大早傅晴便起了床,手心的勒痕已经肿了起来。
她对着斑驳的碎镜洗漱一番,眼底依旧带着些血丝。
几个小时的睡眠并不能消除她的疲劳和焦虑,但因为她生得好看并不显邋遢。
一上午屡屡碰壁,就连周边的便利店都拒绝她来打工;
这让她愈发焦躁,同时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之前做工的主管大姐看不下去,隐晦地提点了一句:“小傅啊,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大人物啊?”
大人物?
傅晴一脸茫然。
她像野草一样生存,接触都是社会底层的人,这些年更是被磨平了棱角,怎么可能接触大人物?
一上午滴水未沾、在正午烈日下曝晒的傅晴面皮通红一身是汗,手心的伤口被汗水浸湿火辣辣得痛。
街边的摊位散发出阵阵香气,她吞咽两口,买了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
晕眩疲惫被驱散大半,腹中的饥饿感也填饱了两三分。
就在傅晴想要走到阴凉处擦擦汗时,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惊魂尖叫。
她一扭头,看到一架失控的卡车朝着自己的方向飞速驶来。
被撞飞的一瞬间,骨骼碎裂的剧痛让她意识涣散,耳边的尖叫声也越来越模糊。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挤入了她的脑袋里,她只听清一句:
“恭喜宿主绑定‘虐文改造系统’,我是您的专属系统45号,正在为你匹配数据信息……”
光怪陆离中,傅晴仿佛看到了从卡车上颤颤巍巍下来的司机,他颤抖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夫人,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那个女孩儿……碾得不能再碎了,希望您答应我的钱和安置一定要……”
后面的她就听不到了,意识像被漏斗吸入。
——
猛然睁眼时,头脑涨痛的傅晴呼吸急促,四周的光线和情景逐渐清晰,耳畔充斥着女孩儿尖锐的声音。
“你不是挺会装的么?连我们菁姐喜欢的人也敢凑上去,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山里来的土包子,你知道傅承烨是什么家庭么,你也配……”
“白静初是吧?菁姐说了,今天不给你个教训……”
听到‘白静初’这个深深镌刻在记忆里的名字,意识模糊的傅晴猛然睁开了双眼。
蒙着一层薄暮的世界骤然被撕开裂口,四周瞬间清晰。
最先入眼的是面前一片长镜,身旁的窗户大开,一转脸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平地和操常
有阳光射入打在镜子上,镜面清晰映衬出几个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女,为首的正抬眼看着镜子,目光呆滞。
单看五官,女孩儿的眉眼生得极为精致,但脸上画着颇为厚重的妆容。
她粉底上的并不均匀,白中发灰,口脂颜色和粗平的眉毛更是突兀至极,有种凶戾颓靡的诡异绮丽。
傅晴脚步虚浮,镜子里的女生也同步晃了晃。
就在这时,清脆的巴掌声忽然在她面前响起,她低头看去,赫然发现水池前有个女孩儿被堵着。
这姑娘个子不高长发散乱,两只手捂着脸,领子后头发被另一旁的女生死死拽着;
还有一个正拿着按键手机对着她拍照。
她削薄的肩膀瑟瑟发抖,一双因惊恐而瞪大的杏眼盛着泪光。
对上这双眼睛的那一刻,傅晴的脑袋更是撕裂般的痛。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母亲的眼睛,从小她就是伴着这双眸子长大,又看着它失去光泽、疲惫阂上。
身旁甩了巴掌的女生微微咬唇,心中也有些忐忑。
这个转校生据说成绩非常好才破格转来的一高,偏偏刚来就惹上了傅芸菁,把她堵在厕所里要给她个‘教训’。
她说放学后找个隐蔽的巷子,傅芸菁非不听,说什么就要让进出的女生看到、知道惹了自己的下常
万一真有人去告老师,动手的可是自己……
女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傅芸菁,想说要不给个教训就算了;
但看到对方阴沉的神情和愈发惨白的面孔,她身子一颤,一咬牙还是扬起手,蓄力狠狠朝着白静初的脸上甩过去。
按住白静初的女生一把将她的手拨开,顿时红肿了半边的素白脸蛋完全露出;
傅晴这回彻底看清了她的面孔,瞳孔一缩。
“妈……”
“啪”地一声响,让紧闭双眼的白静初眼睫一颤,她睁开眼时正看到傅芸菁死死攥着身旁人的手臂。
因为力道太大,被攥住的女生忍不住哀叫起来:“菁姐你、你干嘛啊?!你抓疼我了1
刚刚那一巴掌甩去时,也不知傅芸菁抽了什么疯,忽然伸出手臂生生挡下,然后又死死抓着她的手臂,表情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记忆中的眼睛、幼嫩白皙了的脸孔……
虽然傅晴根本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临死前的梦,但她很清晰地知道,眼前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女,就是她早已逝去的母亲:白静初。
而现在这些女生,正把她妈妈堵在水池的角落里,进行她最为痛恨的校园霸凌。
“谁允许你们……欺负我妈的?”
我、我妈?
傅芸菁这个始作俑者怪她们欺负白静初,还说白静初是她妈??
话落的一瞬间,四周安静了,几个参与霸凌的女孩儿神情骤然呆滞;
就连缩在角落里强忍着泪意的白静初也涨红了脸,以为傅芸菁是想出了什么新的法子来羞辱自己。
傅晴从小到大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欺负自己的妈妈。
她剪男生头、故意学得叛逆和坏脾气,甚至会在巷子里长舌妇编排母亲时冲上去用石头砸她们。
眼下白静初被欺负得凄凄惨惨,还有人拍照,她更是怒火中烧。
但脑中的剧痛忽然放大,大量的信息碎片冲入她的记忆中,还是让她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耳畔是几个女生惊恐的尖叫。
“菁姐你怎么了?1
“天呐菁姐她晕倒了,怎么办啊?要不要叫老师碍…”
意识模糊中,傅晴勉强朝着白静初的方向伸了伸手,被撞碎时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成功连接世界进度,虐文改造系统45号为您服务~”
——
a市中心私立医院,陪护给病房水壶里换了热水、干净毛巾,眼角的余光朝着病床上半躺着的少女看了一眼。
床头挂着女孩儿的身份信息,姓傅名芸菁,才十五岁。
和三天前刚被送来时妆容突兀怪异的模样大相径庭,卸了妆换上病服的少女此时静静看着窗外,颈子细而修长;
她肤色很白,侧脸时显出优越笔挺的鼻梁,纤长眼睫眨动时有种脆弱的迷茫感。
从病房里退出来时,几个年轻护士伸着头往里头瞅,“那姑娘是不是明天就出院了?长得怪俊的,眼睛跟小燕子的一样大1
对于病房里的女孩儿,她们印象深刻。
她是从市医院被转到私立医院来的,来时病单子上写的就是高烧,也没什么大毛病,家里人紧张得不行。
他们医院虽然有vip病房,但从建立以来基本就是个摆设;
毕竟花几百住上一天,在大多数人眼里无异于败家、烧钱。
陪护撇了撇嘴,“你们懂什么,接待的时候我听副院说,他们一家是从山西那边迁过来的……”
病房外的讨论,屋里的傅晴并不知晓;
她半躺在病床上,正在努力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窗外的建筑低矮,不远处的墙上贴着红色的字报“建设社会主义”,年代感十足。
从病房的窗户往下看,行人骑着早该被时代淘汰的老旧自行车,只有一串串清脆的铃声,没有汽车的轰鸣。
而她对面挂着的日历上,赫然写着2000年4月16日。
与此同时,脑海中忽然多出一个名为‘虐文改造’的45号的系统。
三天前她还在2021年的四线城市中寻找工作机会,被卡车撞飞后,脑海中便多了这么个东西。
45号声称,自己的人生之所以过得如此痛苦,是因为她的人生轨迹都是被规划好的。
傅晴:“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家子的悲催人生,实际上都是一部虐文小说的剧情?”
45号:“很不幸,但确实是这样的,宿主你的身份是女主带球跑的‘球’哦~”
颇为俏皮的电子音把‘球’拉得冗长,听着贱兮兮的。
傅晴:……假的吧?!
这也太特么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