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7章 梦幻的学生时代4
第二天一放学,就听见大人们议论:“张老道死了,晾在批斗台子上没人收尸呢!”
国林慌忙跑过去,只见张老道真的死在批斗台子上,脸色蜡黄,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半夜时分,父亲搬着一扇破门板同母亲一起走出家门,国林悄悄地跟在后面。
母亲放风,父亲扛起张老道就走,他们看见国林后吓了一跳。父亲急忙摆摆手,直奔村后的乱坟岗子。没多长时间,张老道就被草草地掩埋了。
到第七天的晚上,父亲遵照张老道的托咐,将他从坟墓里挖了出来。
只见张老道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从土坑里一轱辘站起来说:“这一觉睡得好香啊!”
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痊愈了,就像平时一样有说有笑,全当没有“牛鬼蛇神”那码子事。
当张老道出现在于二混子一家人面前时,吓得于家老小不是好声地哭叫。都齐刷刷地跪在他的面前,鸡啄米似地叩头,请求张老道饶命。
从此以后,张老道在草帽顶子一带算是出名了。家乡人把他传得神乎其神,再也没人敢说他是“牛鬼蛇神”了,更甭想批斗他了。
前年冬天,张老道去世了,——这次是真的死了。被家乡人埋在村后乱坟岗子他师父的脚下,是他临死前吩咐乡亲们这样做的。
国林亲眼见他一个月没进一点饭食,只喝点儿水。后来只听见他叹息一声说要见师父去了,随即就闭上了眼睛。
张老道咽气那天,家乡人都听见天上传来了仙乐声,天没下雨却出现道道彩虹……
学校放寒假了,国林打算到完达山深处大兴安岭的姨家去看看。
大兴安岭的冬天冷得出奇。来姨家之前,同学们吓唬国林:
“大兴安岭在祖国的最北边,冷得厉害呢。撒尿都得用棍敲,敲不及时就会连鸡鸡一起冻住。”
国林听了只当是开玩笑。
来到姨家后,确实体验到了这里冬天的滋味儿。但也不象同学们说的那般冷 ,撒尿也根本不用棍儿敲。却看到马棚滴水檐上的冰溜子,像是无数把白玉雕琢的利剑,银光闪闪地悬挂在头顶上。
晚饭后,灰暗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雪花又轻轻地飘落下来。
姨夫刚刚给马填完草料,暮色中,匆匆地走进一个人,定睛一瞧,原来是表哥。
表哥对姨夫说:“娘让你回家杀年猪呢,水都烧好了,今晚我和国林替你看马棚。”
姨夫对两个孩子有些不放心,绕马棚详细检查了一遍,又嘱咐表哥一番,才匆匆离去。
现在,表哥和国林就是马棚的主人了。
门外北风“呜呜”地叫着,寒气不时地从门缝袭进来。
国林在火塘里添了几块木柈子,火着得更旺了。
在柔和的灯光下,国林开始打量起表哥来。表哥身材不高,确切一点说,也许比国林还要矮两厘米。
“今年多大了?”国林问他。
“比你大一岁。若不然你咋喊我哥呢?”
“那为什么比我矮呢?”
“没有你们家吃得好呗,没长起来。”
表哥的一席话把国林给说没词儿了,只好换个话题:“你会放枪吗?”
“放过几回,也打过几回野鸡。去年冬天给你家拿的那对野鸡,就是我打的。”
嘿,山里的孩子就是有能耐,国林开始羡慕比自己矮的表哥了。
这时候,从马棚外转了一圈儿的大黄狗回到火塘边趴下。
表哥在它的脑门上摸了摸说:“应该把它撵到门外去。”
说着,便打开房门,一股寒风袭了进来。
大黄狗摇头摆尾地不肯出去,表哥在它屁股上踢了一脚,它才不情愿地蹿出门外。
表哥又提起马灯说:“走,检查一遍马棚去。”
国林不耐烦地说:“你爹不是刚检查过吗?”
“那也得再看一遍。你去不去?”
国林见表哥动真格的了,只好不声不响地跟着表哥往马棚走去。
表哥检查得很认真,很细致,哪怕是窗户上有一点点缝隙,都要堵塞好,生怕冷风吹进来冻坏了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
当他们走向一匹快要生产的母马旁时,门外雪地里传来大黄狗的叫声,越叫越欢,还拼命地撞击大门,爪子不停地在门板上乱抓,像是在求救。
听到大黄狗不是好声地叫,国林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腿都哆嗦起来。
表哥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似的,皱着眉头仔细听了一会儿,便闪电似地扑向大门,抽开门栓,放大黄狗进来,随即又“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突然,马棚里的几十匹马一齐噪动起来,乱踢乱蹬,惊慌地嘶鸣着。一度静下来的大黄狗也如临大敌,发疯似地蹿来蹿去。
国林吓得浑身筛了糠,用颤抖的声音问表哥:“咋办?”
表哥依然是那么冷静,把马灯交给国林说:“不要怕,想办法干掉它!”
“是狼来了吗?”
“你仔细闻闻周围的气味。”
“啥也没闻出来呀?”
“再闻闻,没闻到狼的尿臊味?你没听马都噪动了吗?它们也闻到了狼的尿臊味儿!”
国林又闻了闻,仍然闻不出狼的尿臊味儿,便靠在马棚的墙上想稳稳神。不料,吓得国林脸色惨白,“妈呀”一声躲到表哥的背后,“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表哥接过马灯照了照,原来马棚的土墙下端,有一个往出淌马尿的洞。从洞口伸进来一条二尺多长的狼尾巴,正左右地摇摆呢。
表哥告诉国林:“这是老狼惯用的伎俩。”
马匹闻到狼的臊气,又看见它晃动的尾巴,就会惊慌失措地又踢又刨。而小马驹就会吓得到处乱跑,甚至撞开马棚门向外逃蹿。狼就可以趁机捕捉,这一招往往就能得逞。
说着,表哥拿起一把粪杈子,对准了伸进狼尾巴的淌尿口。
“表哥,快杈呀!”国林又紧张又着急地喊。
表哥望着那个毛茸茸的狼尾巴摇了摇头,没有下手。
“怎么?你不敢杈它?”
“你的力气大不大?”
“大呀,班里的同学谁也摔不过我,都管我叫‘摔跤王’呢!”
“有胆量吗?”
“有有胆量。”国林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那就好!你快把这个狼尾巴揪住,我好杈死它!”
“能能揪住吗?”
“能!要快!揪住后把尾巴抵在墙上,我好杈它!”
国林觉得手脚不听使唤了,仿佛那狼尾巴长的不是毛,而是一根根锋利的钢针。
国林刚伸出双手,又哆里哆嗦地缩了回来。
表哥怕把狼惊跑,连忙把粪杈交给国林说:“你来杈,我揪它的尾巴!”
只见他摆开架势,蹬开双脚,一下子就揪住狼尾巴,拎起来抵在墙上。
墙外传来狼的吼叫,叫得马棚里的马又噪动起来。连撒尿带放屁,马棚里的臊味儿直呛鼻子。
“ 快!对准狼尾巴往外杈!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表哥大声地命令着。
国林的手抖动得厉害,对准狼尾巴杈了下去。可惜杈低了,杈在狼肚下的尿冰上拔不下来了。
“笨蛋!你咋往尿冰上杈?快拔!”
国林一使劲,杈在尿冰上的杈头竟纹丝没动,杈把儿被拔出来了!
墙外的狼被这一杈倒是吓破了胆,拼命地往外挣。可它的尾巴被表哥死死地揪着,像是生了根。
狼屁股抵在墙上,后腿自然使不上劲,只能用前腿拼命地爬。爪子下又是马尿结成的冰,光滑得使不上劲,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表哥坚持了一阵,累得汗珠子直往下掉。
“快用粪杈子把儿捅狼屁股!”
如梦初醒的国林,也许是被表哥那种顽强勇敢的精神所感染,手也不抖了,力气也大了。不需要再经表哥的指点,已明白怎样用粪杈子把儿来结束狼的生命。
只见国林对准狼的肛门,运足力气猛地捅了进去!
只听得那狼“嗷”地一声惨叫,痛得它猛地一窜,随着“咔嚓”一声闷响,表哥被拽得一个后滚翻,栽倒在地。
国林马上将表哥扶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手里仍死死地攥着那狼的尾巴!那尾巴根部正往出淌血呢,淋了他一身血点子。
表哥把狼尾巴随手丢在地上说:“看来那狼是死定了。等明天早上咱俩顺着血迹找,准能找到它。”
说着,他把身上的血点子擦了擦:“你明天不光能吃到猪肉,没准儿还能品尝到狼肉呢!平安无事了,咱俩睡觉吧!”
也许是折腾了大半宿的缘故,也许是累的缘故,头一挨枕头,国林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太阳照屁股了。哥俩忙穿衣服的时候,猛然听到大门响动。不一会儿,只见姨夫扛着一只没有尾巴的狼进来了。
他把死狼往地上一摔笑着说:“早上我见到路边躺着一只死狼。再细瞧,它的尾巴没了,屁股上还插着根粪杈子把儿,就明白了昨晚马棚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俩干得好,有种!一会儿我得让大外甥尝尝狼肉香不香了 ……”
又到了放暑假的时间,国林要上牡丹江边的舅舅家去玩。这是国林从小就向往的,也确实想舅舅家的表哥了。
这天傍晚吃完晚饭,舅舅点了一袋烟,到院子里的老榆树下纳凉。舅妈收拾完碗筷,拿起装针线的笸箩,也到老榆树下纳鞋底去了。
表哥捅了一下国林说:“敢不敢去珍珠泡游泳?”
珍珠泡是牡丹江边的一个大水泡子,方圆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可能是牡丹江改道形成的。
舅舅说,珍珠泡的水通牡丹江,不管天多旱,珍珠泡里的水不见少;不管涨多大的水,珍珠泡里的水也不会往外溢。
每到夏天,这里便是孩子们的乐园,不分白天黑夜地在泡子里玩耍。
直到去年有一个外地的孩子来这里看孩子们戏水时,一时高兴,也脱光了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却再也没上来。
当孩子们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时,见他满头满脸全是淤泥,肚子里却没灌进去一点儿水。
舅舅说,他是扎进淤泥里憋死的,不是淹死的。再到泡子里洗澡,千万别扎猛子。慢慢下水,活动着往前游,是不会出事的。
尽管舅舅这样说,村里的孩子晚上再也不敢来珍珠泡洗澡了。
从那以后,在孩子们的心里就留下一个阴影。再加上大人们绘声绘色的编造:珍珠泡子里有一个水鬼,晚上打着手电筒寻找洗澡的人。发现目标后,它会从水下拽着你的腿,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变成水鬼了。而成了他的替死鬼,他就能再托生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传得神乎其神,其目的只有一个:吓唬孩子们别到珍珠泡来洗澡,免得出意外。
这天晚上表哥说去珍珠泡游泳,国林感觉后背有股冰凉的风往出冒,从心里往外害怕。便说:“我不敢去,听说有打手电筒的水鬼!”
“鬼打手电筒?你这个笨蛋!鬼怎么不用探照灯?那东西多亮?”表哥挖苦道。
想想也是,鬼怎么会用这么现代化的东西呢?于是国林心里也镇定下来,表哥是主心骨,他既然敢去,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国林小声问:“舅舅能让去吗?”
“笨蛋,你不问不就去成了?”
“那咱怎么走?”表哥努了努嘴,指了指后窗。
国林当即心领神会,表哥想从后窗跳出去,顺着后园子就能溜走。
当两人跳下后窗时,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舅舅在院子里发话了:“淘气包子,什么事能瞒得过我?是不是想洗澡去?去就去吧,早去早回!”
“哈哈,舅舅同意啦!”
表哥朝国林挤眉弄眼,两人便相跟着像猫似地钻出后园子,朝珍珠泡奔去。
珍珠泡离舅舅家不远,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夜幕下的水面像一大块黑色的绸缎,静静地铺在眼前。泡子边上的一大片玉米地,黑森森的只能看清个轮廓。几只萤火虫在水面上飞舞,一忽一忽地闪着米粒大的荧光。不知名的虫儿远远近近地鸣叫着,此起彼伏,遥相呼应,更给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国林和表哥都脱得一丝不挂,赤条条地下水畅游起来。
难怪是在江边长大的,表哥的泳技很强。他一会蛙泳,一会侧泳,一会儿仰泳。尤其是仰泳的水平更高,四肢不动,竟能静静地漂在水面上,呈一个大字形,那个舒坦劲儿让人羡慕。
国林想学表哥的样子也躺在水面上,可是不行,胳膊腿稍一停身子就往下沉。
国林问表哥这是咋回事,表哥却说艺高人胆大。越怕沉越不敢躺在水面上,只要把身体放平了,稍动一下胳膊腿就行,保准能挺几分钟。
照表哥说的法子做了,果真身子漂起来了,不过姿势没有表哥的优美。
两人尽情地在水中玩耍着,不知不觉游到了泡子中间。
突然,国林发现前边不远处的水面上泛起一片白光。便一下子愣住了,在这空阔的水面上只有我们俩,哪里来的光亮?想起村子里大人讲起的水鬼故事,国林顿时毛骨悚然,声音有些颤抖地问表哥:“快看,那是什么?”
表哥正仰在水面上闭目养神,被问话吓了一跳。忙翻过身来游到国林身边,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前看,果然见到一片白光。
他一时也怔住了,停了一会儿,便若有所思地朝那片白光游去。
“你不要命了?”国林在他身后大声喊着。
表哥没有理会,继续往前游。国林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奇怪的是两人快游到近前时,白光渐渐消失,水面又变得一片漆黑。
难道水鬼知道表哥是个不要命的主?应了“鬼怕恶人”那句俗话,见他来了故意躲开了?
表哥愣愣地看着平静的水面,叹了口气,返回身游上岸来。
两人上了岸,见表哥穿好衣服走到玉米地边,折断一根玉米杆儿,插在岸边的泥土里。
国林疑惑不解,问表哥这是做什么?表哥眨了眨眼悄声说:“回到家再告诉你。”
两人一路无语,见表哥心思重重的样子,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名堂。
回到舅舅家,表哥在他的小木箱里找出一本书。翻了好一会儿,才把书的一页叠起来,递到国林手上说:“看看吧,就知道水鬼是咋回事啦!”
国林看看这本书的封面,原来是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
表哥虽然是个愣头青,却十分喜欢读书,今天他给国林这本书一定是有原因的。翻开叠起的这一页,标题是《甓射珠光》。内容大致如下:说嘉佑年中,杨州有一蚌,其壳大如半席,珠大如拳。
看完此文,国林恍然大悟地问表哥:“你的意思是咱们看见的不是什么打手电筒的水鬼,而是体内含有明珠的河蚌?”
“是的,只不过珍珠泡子里的河蚌要比书上说的小得多,所以它发的光和手电筒差不多,被村里人误传为会打手电筒的水鬼!”
“明珠?太好了!”
“咱得想办法逮住河蚌,看看明珠究竟是啥样儿?”国林一下子高兴得蹦起来。
“我早想过了,这只河蚌太精,必须划船用鱼网逮。”
表哥顿了顿又说:“今晚我听天气预报了,明天肯定会下雨,隔壁的张大爷肯定不会下江捕鱼。咱可以在天黑前到他那里去借船,早早到泡子里去等着。”
张大爷是生产队的打鱼专业户,五十多岁,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儿。国林和表哥经常到他的鱼窝棚里吃鲜鱼解馋,和他混得倍儿熟,找他借船估计没问题。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雨。国林和表哥睡了一上午觉。下午雨停了,国林躺在炕上捧着那本《梦溪笔谈》看得津津有味儿。表哥一轱辘爬起来说:“别看了,赶紧走吧!”
国林问:“哪里去呀?”
“瞧你那臭脑子,昨晚不是说好了吗?找张大爷借船呀!”
国林这才想起昨晚上的事,忙不迭地穿鞋跟表哥出去。
表哥干啥事都是神神秘秘的。经过厨房的时候,表哥跑到菜墩前拿了把菜刀,用报纸包上挟在腋下。
国林提醒他:“用不用告诉舅妈一声?晚上做菜找不到菜刀,她会急的。”
“不行,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拿,她会以为咱俩拿菜刀干什么坏事儿的。咱只能‘先斩后奏’啦!”
一想也对,表哥究竟还是有些怕鬼的,拿刀好防身。便问:“要不要把舅舅的枪也带上?”
表哥朝我瞪起了眼珠子:“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让你走就快走!”
表哥就是鬼道,他没直接去张大爷的鱼窝棚,而是去供销社买了瓶《北大荒》白酒揣在怀里,才去张大爷那里。
张大爷爱喝两口,一见到酒就眉开眼笑。再者,国林和表哥总吃他的鱼,有来无往非礼也,就算是对以往的补偿吧。
这一招儿真灵,张大爷见到酒瓶子顿时眼睛一亮,以为哥俩又来混鱼吃来了,一个劲儿地往窝棚里让。
表哥骗他说是晚上去珍珠泡子里赏月。老师布置的作文题叫《家乡的月亮》,不亲身体验一下,瞎编不出来。
张大爷信以为真,叮嘱说:“用完别忘了把船拴好。到你张大爷这儿,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其实,他也不想想,又不是十五满月,有什么好赏的?
告别张大爷,国林和表哥驾着小船来到昨天晚上碰见河蚌的水面。表哥摇着船沿着泡子的岸边遛,走了一会儿便把船停了下来。
国林定睛一看,岸边插着一根玉米秆儿,明白了表哥插玉米秆的用意,不得不佩服表哥的心计。
两人以玉米秆为目标,悄悄地往泡子里划去。
表哥是划船的老手,桨划在水面上,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作家孙犁笔下《荷花淀》中描写雁翎队偷袭日本鬼子的场面,觉得有些相似。不过不是偷袭日本鬼子,而是偷袭大河蚌!
估计到了昨晚奇遇白光的位置,表哥将船停住了,把晒在船尾的渔网拿过来,仔细检查有无破损。
国林无事可做,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如钩的弯月,在水面的映衬下是那样的美。小船似水中静卧着的天鹅,沉沉的睡意是一种朦胧的美。两人的倒影映在水面上,既真切又模糊,就像剪影似的,多么好的一幅剪纸画呀!
国林正看得出神、想入非非的当儿,表哥用胳膊肘碰碰他,又往前方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国林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水面正往外冒出一大片白光。
乖乖,它果真出来啦!
白光朝着小船这边来了,表哥拿起渔网准备往出撒。
随着白光越来越近,国林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很快就要跳出来的当儿,表哥果断地撒网,白光也迅速消失了。
它逃走了吗?国林在心里嘀咕道,表哥又瞪起眼珠子冲国林大吼:“笨蛋,快拉呀!”
国林如梦初醒,笨手笨脚地上前帮着拉网。
怎么这么沉?两人用尽全力,终于把它拉了上来,“咚”地一声砸在船舱里,小船忽地倾斜起来。
借着月光,清楚地看见网里的不速之客,是个脸盆大小的河蚌!国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河蚌。
此时的河蚌紧闭蚌壳,一动不动地装死。该它倒霉,如果碰到别人也许还有活路,碰见表哥它只有死路一条!
表哥早就拿出准备好的菜刀,“喀嚓喀嚓”地撬蚌壳。费了好大的力,无奈蚌壳太光滑,表哥使不上力,刀怎么也伸不进壳里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住它!”表哥又下了命令。
国林挪身的当口,不小心踩得小船摇晃起来。还没等把稳河蚌,只见河蚌一哧溜,翻了个跟头,“扑通”一声顺着船帮掉进泡子里!
当时把国林吓傻了,蹲在船舱里大气不敢出。
表哥气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
“煮熟的鸭子让你给放飞了!蠢货!笨猪!”
说着,扬起手中的菜刀,国林以为气疯了的表哥要砍他,吓得赶忙缩回头。
就在这当儿,表哥手起刀落,只听“啪”地一声,水面溅起水花,菜刀不见了。
说时迟,那时快,表哥迅速抓起鱼网,“嗖”地一声把网撒下去了。
表哥慢慢地抖着网纲,国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偷偷地观察着表哥脸上的表情。只见他阴沉的脸渐渐地多云转晴,随着手中的鱼网慢慢提起,表哥又有了笑模样儿。
网终于提上来了,看见被提上来的河蚌少了半边壳,河蚌的半边肉不见了,菜刀插在另一半的蚌壳上。
表哥拔下蚌壳上的菜刀,仔细地拨着蚌肉,却怎么也没找到蚌里的珍珠。
表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船舱里,自言自语道:“完了,养个孩子却让猫叼走了,空欢喜一场!”
国林不知道怎么跟表哥回到舅舅家的。
舅舅翻看着脸盆大的河蚌说:“这么大的河蚌,连牡丹江里也不多见。”
又转身安慰表哥说:“行了,也用不着难过。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怪: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
不知舅舅是劝表哥才说出这番话的,还是说给国林听的。
国林一直为没能得到那河蚌里的珍珠而懊悔。常常想起舅舅说的那句话,越想越觉得舅舅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