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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侥幸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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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知味,岁月沉香。

    我本就惜时,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后更是片刻都不敢虚度。

    只是不知为何,陌云归那小子我从漠北大营救回那天之后便很少来找我。

    这样下来,我和陌云闲相处的时间竟也凭空多出许多。

    陌云闲似乎也察觉我的愈发沉静,有几次兴许是想问我,可到最后都是放弃,并未给我回答的机会。

    那神医问清我们一年半载回不去中原,便也叫我安心,她既应下便不会食言。

    起初我竟还担心那神医经不住陌云闲的一番盘问,将我卖出去。

    可那神医是个识交的。

    无论陌云闲如何旁敲侧击,能听到的也只有

    ‘你若真是担心你那宝贝徒弟,便叫她少些劳神,远比你在这盘问我来得好。’

    如此行事,我心甚慰。

    那之后到现在已过去了大半年。

    我虽有意无意的稳定自己的作息,可那嗜睡的毛病仍是不听我摆弄。

    这大半年下来为了不叫陌云闲发觉,耗了我不少功夫。

    应了那句,事在人为。

    我从来不想会被发觉与否,只是做些自己做得到的,竟也少了许多忧心。

    今日好不容易起得早些,想将昨日没看完的道德经读完。

    看到哪来着?

    “小五。”

    我来不及找到批注的痕迹,便看到陌云闲走进营帐。

    “今日起的倒是早,没睡好吗?”

    “师父这话好没道理,难不成小五平日里竟是一副贪吃贪睡的图景吗?”

    对于陌云闲,我虽尊敬,却早没了早年那份拘谨。

    说起话来竟也带着几分戏谑。

    “不是吗?”

    我随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一仰而尽。

    兴许是因为在战场上待得久了,竟也少了许多附庸风雅的坏习惯,如今这白水喝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漠北那边被打的有些怕了,想来要修养几天……你且收拾收拾,一会儿师父带你出去。”

    “出去!去哪?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那陌云闲朝我额头便来了一下,只不过和轻抚也无甚区别。

    “想不想去?”

    我如捣蒜般点头,当初学做糕点时抖筛子都没这么用力。

    “想!”

    “那便换身衣服,我在帐外等你。”

    说起来这还是陌云闲第一次带我出去,以往在京城时出门都是和陌云归一起,竟让我不由得重视起来。

    我在来时带的衣服本就不多,军衣大多宽大,于我来说又实在不合身,左右挑选后便选中了临走时陌云闲给我买的那件。

    月白打底,几缕烟墨着在衣摆上,石绿的敞口上绣着三两竹叶,虽说素了些,但不仅工艺精巧,确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淡雅。

    看着那衣服我便想起来,当时是在成衣店,我看到这件衣服便有些走不动路。

    可我素来是不愿开口讨些什么的性子,踌躇半晌愣是咬咬牙没和陌云闲说。

    不过不知他何时看到我在这衣服前停驻,也不知他如何将我穿衣尺码把握的一般无二。

    只是这衣服在我们临行前的头一天,便已经出现在我的屋子里了。

    我一直喜欢着,只是来北方这么多年都没舍得穿穿,今日可算给了这个机会。

    不过营中并无镜子,我也一直没来得及看看这衣服在我身上是何成色。

    我将随手将头发挽成一髻,找了个白玉簪固定。

    “我好了,师父。”

    陌云闲看我的眼神同平日不同。

    “唔,是这身衣服不合身吗?”

    我低头想从自己身上寻些端倪,可身上竟凭空多出一件黄琮外搭。

    “风大。”

    陌云闲只丢下这句便径直走开,任由我追上去。

    “师父,我们走着去吗?”

    “骑马。”

    真是惜字如金啊。

    只是他牵着一毛色烟栗的骏马向我走来时,使我不由得晃了晃神。

    陌云闲身形欣长,眉目间抹不掉的是历经风华收获的沉敛。

    石青的锦袍同往日战场上亘古不变的黑衣不同,阳光浅淡,却将他刀刻斧凿般的棱角磨平和许多。

    同墨渊愈发相像了,这样子我一时竟想不起在哪见过。

    只是正呆愣的间隙,他早已翻身上马,一只手向我伸来。

    “小五,又出神了。”

    这语气带着许多嗔怪。

    我也不想啊。

    也不怪那神医说我想得多,只是我记忆好的叫人厌烦。

    便是七万年前的情形如今想起仍是历历在目。

    他将我揽在怀中,夹紧马腹,一时间收紧缰绳。

    “莫怕。”

    怕吗?没经历过是真的,可怕确实没有。

    更何况自己被他整个揽住,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马背实在颠簸,若不是陌云闲将我从马背上带下来,恐怕我就要在那可怜的马儿身上再待几个时辰。

    我腿有些软,许是被这一路崎岖震得有些麻了。

    一个踉跄,我搭手要去扶那马鞍,可竟直接搭在陌云闲手臂上。

    “腿麻了?”

    我点点头。

    陌云闲将我扶稳,似是又要将我送上马背去,我见状连连摇头。

    “师父,放过那马儿吧,它这背颠簸的紧,我缓一会就好。”

    放过马,也放过我。

    我们缓步进城,陌云闲随手寻了处茶楼。

    “我将层青安置好便来寻你,不要乱跑。”

    我点头应是,层青,是那匹马的名字吗?

    我随手点了杯白茶,细细品味。

    天色柔蓝,太阳时隐时现,竟有几分桃李不言之意。

    花看半开,只是一杯清茶入口,竟凭空添些醉意。

    恍惚间竟有三两闲人朝我走来。

    我虽涉世未深,可那几人明显绝非善类。

    找麻烦的吗?今日陌云闲好不容易带我出来,若是一开始惹些麻烦来,怕是一天的好心情就要毁了。

    我起身想躲,可却被为首那人整个挡住。

    “呦,你是哪家的公子,长得竟如此清秀。”

    我不禁扶额轻叹。

    这么多年街头混混的话术竟还是如此低劣不堪吗?

    只是当年自己和十六师兄偷溜下凡都是看戏,这回终于在我身上上演了一番。

    不过当年总是有白衣英雄从天而降,我听那群人说话愈发没谱,便也不应答,转身要走。

    为首那人显然有些下不来台,便朝我手腕抓过来。

    我一闪身,将腰间折扇取下,在那人手臂上狠劲一砸,反手一掌将那人打退好几步。

    想来是个没带脑子的,也不好好看看,我本身就穿着白衣。

    那几人见老大被打,也不再作壁上观,便一齐上来将我围住。

    自打之前漠北那回,我便意识到一身好武艺有多重要,所以再不懈怠,哪怕再提不起精神仍要学几招用作自保。

    不过喽啰两三,处理起来自是不在话下。

    我三两下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可看着眼前满地狼藉,实在有些后悔。

    白浅啊白浅,来人间这些时日算是越活越回旋了,同那些宵小较劲作什么?

    我站在七零八落的座椅残骸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收场。

    “小五。”

    我暗自感慨救星来了。

    “师父,我好像闯祸了。”

    我怏怏看了陌云闲一眼,可他却不以为意,随手朝那面色凝重的茶馆小厮丢了块银子过去。

    “无事,可有伤到小五?”

    我摇摇头。

    陌云闲扫了一眼寻衅几人,似是觉得我下手轻些,要上去补上几下。

    “师父,无知宵小而已,饶他们也兴不起多大风浪,扰了心情便不好了。”

    我拉着陌云闲便朝街中走去,只因我对于善后这种事实在打怵,以往自有折颜四哥替我,如今轮到自己,便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陌云闲便顺着我来,一直走了许久。

    “小五,你要带我去哪?”

    我依稀记得当年墨渊好像也不止一次同折颜一般替我挡了不少啰乱琐碎,只是一番走神,竟也不知道将陌云闲拐带到何地。

    我只觉面上发烫,瞬间松开陌云闲的手臂,巴巴的看着他。

    陌云闲嘴角微扬,拍了拍我的头。

    “你这分神的技艺已是炉火纯青,日后何不少些巩固,做事多少要专注些。”

    “师父说的对……”

    我刚想来一套溜须拍马,以证明自己多年所学并非除了神游便是迷路,可手腕却被陌云闲攥在掌心。

    “还是跟着我走吧。”

    陌云闲牵着我一路走,我也只顾低头,停下时眼前映入牌匾上题着棉华二字。

    成衣坊?陌云闲带我来这做什么,不会真觉得这身衣服不合身吧。

    一时间我已被拉进店内。

    陌云闲倒轻车熟路,可等我看清时已然发觉不对。

    这是女成衣店啊。

    陌云闲眼睛弯弯的,是少有的笑意。

    不是吧,他让我换女装?

    我朝他一阵挤眉弄眼,可还是被带走去换衣服。

    许是太久不穿女装的缘故,什么内搭长裙短袄,莫说挨件穿好,就是分辨也耗了我不少时间。

    陌云闲叫我挑几件试着,可我看着那一件又一件便已觉了无生趣,只想着挑一件试好便好,倒真的没必要受这般罪。

    自从沈家出事之后,我便再没穿过女装,既是偷来的机会,便穿些鲜艳的好。

    我看了半晌,选了一件蜀锦制的镂金百花红裙。

    依稀记得当年做素素的时候自己最喜欢鲜妍的颜色。

    只是当时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活着已是不易,哪来的心情去买些好看衣服?

    一番思索的功夫,早就将衣服换好。

    只是早上挽的发髻已然不适用与这身衣裳,便将簪子取下,努力回忆女子该如何盘发。

    “小五?”

    我反应过来,进来已是太长时间,便攥着簪子快步走出换衣间。

    只是刚迈过门槛,便撞在陌云闲身上,我向后退了两步,昂头的一瞬间同他目光交汇。

    陌云闲下意识的将我扶住,接住我胳膊的那只手也微微一滞。

    “是不合身吗?”

    陌云闲松开我的手臂,后退两步后将头别到一边示意我走过来。

    “很好,就要这件了。”

    他去付钱,回来后问我要不要再挑几件。

    我实在不愿再换一次这繁琐装束,便连连摇头。

    “师父,买了也是白费,平日小五是用不上这些的。”

    我恍惚间看到陌云闲好像愣了一下,但好像又不是。

    陌云闲取过我手上的发簪,行云流水般将我的头发扎起。

    如此轻车熟路,若不是他整日除了打仗再无旁的事情,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替我找了个便宜师娘去。

    我随着他走到铜镜前,对他挽的发髻细细端详。

    别说,除了有些松散,怕是撑不过半日便要掉下来,剩下的都无可指摘。

    许是手艺不精,若是能多练练……

    我被自己胡闹般的想法吓了一跳,便摇摇脑袋不再多想。

    “师父何时有了这般手艺?”

    我看向镜子里的陌云闲,可他没有看我,只是叫店铺老板将我原先的衣服拾掇好,暂放在这,说会回来取。

    “无师自通。”

    “师父,人无信不立。”

    我眨着眼睛,只是盯盯地看着他,可还没看上一时半刻便被他躲开。

    “我若说是曾经给陌云归束发,可算得上诚信?”

    我听他狡辩,罢了,既然给了解释,哪怕再离谱,也不能让自家师父面子上过不去。

    我掩了笑意,颇为正式的点点头。

    “师父说我便信,师父顶天立地,哪是区区信字便能概括完全的?”

    陌云闲知道我在挪揄他,倒也不生气,只是说带我去见些故人。

    我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期待着下一站要去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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