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逃跑
这是有预谋的。
太子不见的消息传入耳里，皇帝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更气了。
旁道的树木无辜受了一鞭，秋日黄灿灿的树叶哗啦哗啦被打下来，树干也落下道深深的印痕，砸了满地的粗糙的皮和木屑。
而他瞪视的方向，正是报信之人奔来的方向——
这还用问，定是往西边跑了！
“禀圣人，皇太子已到了武功县。”
那报信卫士呈递上书，大凉的天被皇帝的煞气压得满头大汗，艰难地咽咽口水，继续磕巴道：“说是要去看太子妃祖地，但，但臣观之，似乎并没有停留的意思，殿下策马的方向，怕是往更西，西处去了……臣还隐约听殿下吩咐那几位，说要去什么草原？”
皇帝听着那传信卫士的透露，连忙翻看着上书。
与其说是上书，不若说是挑衅，那信一看便是提前备好，字迹都是侍臣代的笔。
“臣去各处转转，大人莫扰。”
不是“忧”，而是“扰”。
怎么还嫌他追查起来，扰了他四处游荡的雅兴？
好啊，好啊，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敢悄悄带着几个狐朋狗友玩先斩后奏，这个逆子，他看他是要反天！
上方“啪”地合了上书，愤怒一哼，一把将之扔下了地。
正等候下令的卫士被砸到地上的文书吓得一抖，偷偷抬头。
只见皇帝已是上马扬鞭，虚空噼啪甩过，咬牙切齿杀气腾腾：“传令集结各卫，向西进发！”
……
为避开皇帝和众人的耳目，李承乾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位自己的随从亲信。
夏秋多狩猎，尤其是京师附近，在秋猎的队伍里，他们这十来人马也并不扎眼，再一身寻常公子的打扮悠哉悠哉地游荡着，看着和那些秋猎呼朋引伴的郎君们没什么不同。
要说起这条路，上辈子为稳定西疆，联络吐谷浑吐蕃各部落，他可是来来回回偷摸潜行了十来次，熟得不能再熟了。
准备足够所需粮饷物资，一早打点好了沿途关口，万事俱备，此次的秋猎也只是东风而已。
当然某人恐怕是很生气的。
然则对于那个将自己看得紧得恨不得将他拴在东宫里琴棋书画的皇帝父亲，他是向来置之不理的，即便被警告无数遍，依旧装聋作哑我行我素。
之所以背着皇帝偷偷跑出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想到自己肆意杀敌的上辈子，再想想如今什么也不能做的身份处境，李承乾幽幽一叹，只觉心头堵得发慌。
“当将军多好，我要是能当将军就好了……”
“我要是当了将军，就带着你们去草原玩玩，咱们天天吃肉喝酒唱歌跳舞，没人管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自在哪！”
夕阳下的郎君滔滔不绝着自个儿的谋划，却不知这数日跟从在他身后折腾的十来人听得如何哭笑不得。
太子近身的卫士上前，恭敬且小心地打住了他的畅想：“可是郎君，再往西就是吐谷浑了，虽说他们已经归为属国，但咱们毕竟人少势微，您又是……若遇到什么不可测的危险，可就后悔来不及了。”
“纥干承基——”
太子幽幽转头，看向那个身材高大却胆小如鼠的卫士，挥一挥响亮的马鞭止住了他的罗里吧嗦。
晶亮的眼里充满着嫌弃：“你这竖子，志气！我还想过几日带着你们几个去会会吐谷浑王，坑蒙拐骗几只牛羊呢，你要是觉得自己的胆量连娘子们都不如，就别随我去了！”
什么，还要去见吐谷浑王？
张师政没想到这位祖宗竟然真要这么做，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下来：“郎，郎君您千万不能去啊！您要是出了点什么差错，吾等就算有十二颗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蛮族向来无礼无信，您去了要是被扣押了怎么办，咱这儿草原这么多，您想去哪里逛就去哪里，要多少牛羊就有多少，犯不着为了几只畜生冒这么大风险，还望郎君三思哪！”
身后的其余十来卫士被太子惊出一身冷汗，纷纷跟着附和：“请郎君三思！”
“郎君万万不可哪！”
……
好吧，看这架势，若再执意，恐怕自己没被皇帝捉到，就先被这些鼠辈给绑了。
李承乾苦恼地看着人心散乱的一众，心道方才的试探算是有了结果。
东宫这些人的性情他再了解不过，若不加以训诱，恐怕当真论起来，对皇帝比对自己还要忠诚些。
他再是不想承认，但也首先是皇帝的儿子，大唐的太子，其次才是自己。
这层身份就像一个带着金的链子，里头是被囚的自己，外头有的是垂涎觊觎还想加以利用的人，看着华丽富贵，实则危机重重。
李承乾再叹了口气。
倒霉催的，自己虚度了二十年光阴，若非因为这个所谓“贵重”的身份，至于半点战功都捞不着么？
那个名叫星宿川的地方，可是葬了自己几百年的风水宝地啊。
太子对着远方的山头慨叹完，心下的惋惜不亚于丢了块儿快到口的肥肉，纠结了好半天，终于无奈又落寞地点点头：“我不去就是了。”
可惜了，以后恐怕再没机会靠近那里了。
兀自痛心着，身后却没有预料到的欣喜和松懈，安静得有些诡异。
“怎么，你还想去吐谷浑？”
这是？
李承乾奇怪未去，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更是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转头——
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纥干他们的影子！
而唯留下的那个意想不到的高大身影，正黑着脸捏着马鞭，阴森可怖地盯着自己。
气氛很冰冷，太子却不自觉跑了神，眼睛的余光溜向马蹄，而那马蹄上，同样包裹着厚厚的布。
……难怪没什么声音。
年轻的郎君连忙乖巧摇头，向着自家大人甜甜一笑。
暗使着马小退几步，意图化解即将而来的疾风骤雨：“不不不，当然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