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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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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当皇帝的第七年。”

    “或许,还能混个什么宗什么帝当当?

    那男人讽刺道。

    男人端坐着,凝着对面笑意温柔的少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笑起来可真好看。

    “我这七年来过得还好,大儿成了才,老幺和睦乖巧,妻子温柔和顺,臣子也都尽心竭力,国家如你所愿少有战争,百姓们休养生息了七年。

    外头的人都说我是贤君慈父,为此感恩戴德,就连曾经不看好我的那个父亲,都屡屡称赞于我。”

    “大约没人能想起来当年那个人人非议的太子了罢?”

    昔日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认真地道完要事,若有所思地歪歪脑袋,忽然凑近,鼻尖贴着对方的鼻尖。

    “称心。”

    夕阳金黄的余晖之下,已是皇帝的太子不再年轻,面庞苍白而慈和,轻吻一口对方的脸颊,轻柔地抚着那个石雕的,笑容永远不变的少年,一滴泪倏然滑下。

    “可惜我不能给你报仇,杀了那个杀你的人!”

    咬牙切齿毕,皇帝的唇抖了抖,克制着喉咙的酸涩,哽咽道:“因为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我不忍,也不能。况且我知道,就是他要杀了我,我也下不去手杀他……我怎么这么没用呜呜……”

    皇帝悲愤欲绝,终于支撑不住,抱着那石像大哭起来:“我终于要死了,称心,对不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地狱陪你,随别人怎么嘲笑我,我这辈子只爱你。”

    室内的人哭得声嘶力竭,隔着不远不近的门槛,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父亲!”

    门外突然现出青年健壮的身躯,那人两三步闯入,一把揽住他的身体:“父亲您怎么又来这里了?太医说您不能伤心,不能激动,您是不要命了吗?”

    说着就要分开他与石像的手。

    太子的手能开三石弓,长年累月的真刀真枪下,自然力气不小,但还是无比小心地,轻柔地掰着他紧握石像的手。

    没怎么用力,就制住了皇帝那执拗且瘦削得不成样子的胳膊。

    李象紧皱着眉头,却是对自家哭成泪人的阿耶毫无办法:“父亲,您应该喜欢阿娘的,以后也该与阿娘一起,这个称心,他生前连奴籍都未脱……”

    他素来干净贤明的父亲,一次便够了,岂能再因此人沾染上脏污的名声?

    太子心下满是不认同。

    皇帝却摇摇头,推开了他。

    “不,你错了,我要和他葬在一起。”

    却是再使不上力气挣扎,倚靠在石像上,闷闷地乱咳了几声:“你不懂,你永远不懂,他曾经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爱人……等我死了,一定要把我和称心葬在一起,就在新占的那块草原上,那里是我所向往的……至于你阿娘,她有厥,她的日子还长着呢,况且,她以后还要葬入昭陵。”

    “父亲!”

    太子的眼睛红了,搀着他的肩,指尖触到那嘴角鲜红的血沫,向来砍人不迟疑的手颤了颤。

    “父亲方三十有二,又何谈生死呢?”

    “生死,不是什么谈不得的事。”

    皇帝笑了,苍白的唇凌厉勾起,眼睛却如同蒙上一层灰白的雾,浑浑噩噩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生死之事,我从二十那年就想开了,象,为父之所以待你如此放心,让你掌握天下兵权,监国两年收拢势力,不过是因自知时日无多,为防祸乱,以备不测罢了。”

    “上皇已经老了,”想起父亲那头已是花白的发,李承乾胸膺起伏,为太子盘算着最后的利益:“那些忠于他的老臣也都一个个去了,朝堂的势力如今都归服了你……你要感谢为父,不动刀兵就熬死了他们,他们既不能再翻出风浪,亦为国家尽了最后一份力,方才留下这么雄厚的家底。而以后,你祖父的一切,还有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谁也不知道,平日言笑轻松的帝王,其实心思是如此地深沉。

    “你一定要好好守住它。”

    皇帝捉住太子年轻有力的手,紧紧的,用尽最后一分气力。

    他真的累了,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靠后人了。

    心口有些冷,肺腑也开始冷了,自己是要死了么?

    让他再想想,为君王的,还要拥有什么呢?

    李承乾动了动手指,喘着为数不多的气息轻轻道:“象,你是我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要记得,不能给咱们这脉丢人,做一个好君王……然后再培养一个自己信任的继承人,善待于他,取信于他,让他信服于你,就像为父对你的那样……须知后人成才,方能保基业百年不衰,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愈来愈轻,太子啜泣着,大颗大颗的泪掉下来:“阿耶的话,我都听。”

    皇帝最后一分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

    是期许的,柔和的,带着平素毫不掩饰的喜爱和赞赏,比笑还要好看:

    “真是个好孩子……”

    夕阳迟迟,那双朦胧多情的目,终于安静地阖了上。

    小小的祠堂内,压抑的哭声骤停,静了半刻,忽而转为嚎啕大哭。

    祠堂屋檐上的雪,一滴一滴,融化进了潮湿的砖缝里,细小的绿意冒出了尖芽,勃然生机。

    和平七年,庚戌,大唐皇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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