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逢

    政变数日以来，除过必要的请示，自己很少再去主动探望自己的父亲，虽是说这东宫不限制什么，可到底亲眼见到其人，看到他身后跟的两位卫士，李承乾还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当了自己十来年的父皇陛下，各方面无法跨越的鸿沟和长久以来积攒的威严不是说着玩的，于短暂的交锋中无形慑出，片刻便打败了这位篡夺的后来者。

    李承乾低下了脑袋，规规矩矩地走上前，恭敬拜礼：“父皇陛下。”

    相形见绌，原形毕露。

    全身上下都有些……嗯，别扭，见了面，尽了应有的礼仪，脑子里全都是如何赶紧逃脱出去。

    继而转向前方空白的空气：“咳，如果没什么事，孩儿便告辞了……”

    “怎么，躲着我不见？”

    青年身影一滞，正要离开的步伐一个踉跄，无奈转过来。

    “父亲……”

    李承乾看向自己被捏着的胳膊，那大掌于是松开，被碰过的那处还有些痛，略为不自在。

    面前的青年神色闪烁，既非登极之后的自信和骄傲，也非马到成功的激动和炫耀，散发着阴郁和失措，就像一块失去光泽的玉璧，让人可惜。

    他，不是最好的那个，而是雕琢者手里被弃与不弃之间的残次品，本来理所应当的变成抢来的，终究无可值得炫耀之处。

    新任的皇帝审视着自己，曾经的皇帝也同样审视着他。

    李世民忽然发现，不过两三年不相处，自己似乎已经与他这大儿子生了奇异的陌生感，不像当年那般了解他了。

    或许是从未了解过，他的政务，他的想法，他的喜好，一切有关他的，每次都是以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方法表示出来，闹得天下皆知。

    却完全将自己蒙在鼓里。

    原来，所谓的了解，不过是长久以来被离间，被挑唆，对其愈发地忽视和讨厌，素来英明的帝王恍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了解过自己的孩子。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孩子，这个二十有五的孩子，已经长成大人的孩子，一种离奇的荒谬之感窜上心尖，始觉不对。

    原来孩子早就长大了，不是当初的孩子了。

    “你过来罢。”

    他叹了口气，第一次牵起大儿子的手，捏了捏他冰凉的手心：“跟我走。”

    ……

    自己就是……贱。

    李承乾被出来散步的阿耶拉着，心下身体都怪异得发毛，却还是任由着他左拐右拐把自己拐回他殿里，却半点没想着反抗，甚至还有些期待。

    这叫什么，这叫反客为主！

    狠狠地唾弃一把过于听话的自己，李承乾抿了抿嘴，乖觉地跟着坐了下来。

    唉，自己这“主”，真是什么也不是。

    李世民坐回了位置，细细地打量着人：“你如愿以偿当了皇帝，以后有什么想法？边事，朝堂，地方，立储……与我谈谈，我瞧瞧有什么错漏。”

    那沏茶的侍女退了出去，看门口，影影绰绰地闪过卫士的身影。

    是自己下令保护父亲的卫士。

    是真的保护，随意出入的那种保护。听闻第一天阿耶送丽质时差点一起跟着出了去，还惹得他老人家非常之莫名其妙，听李德謇说，阿耶当时还对着外头骂了好几句“蠢货”，回头就把自己闷了几日不出来。

    如是想着趣事，看着比自己还要郑重其事的父亲，李承乾反而放松些许，抿了口茶：“萧规曹随，孩儿自知没多大的能力，当今之计，便是朝局稳定，不会乱子就好。”

    毕竟继位刚不久，这方才稳定了朝中大臣和底下的那些势力，多做多错，再者，他自己屁股下的皇位还没坐热呢，急什么？

    至于边事什么的——

    新上任的皇帝端着热茶，笑眯眯地眨巴眨巴眼。

    阿耶可没给他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