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此恨绵绵（三）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仿佛自天外传来，与此同时，响起了数声惊呼：“马惊了！”狂乱的蹄声直朝这边而来，她看见七皇叔停了下来，朝一边张望。

    仿佛闪电一般，一匹黑马突然出现在视线中，浓密的马鬃像一面黑旗在风中张扬，腾空的四蹄带着强悍的力道，踏碎满地积雪，泼风一般疾驰而至……

    “不——”一声凄厉的嘶喊，身上的棉衣掉在了地上，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她看见那疾驰而来的奔马，猛地撞上了七皇叔，就像飓风撞上了岩石，七皇叔被高高抛向半空，然后像断了线的纸鸢落在雪地上，黑马的铁蹄继续自他身上踩过，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七皇叔！”撕心裂肺的叫声，悲绝哀恸宛如受伤的小兽，她踉踉跄跄地奔至老者身边，一把扶起他，他浑身都是鲜血，口中还不断有血汩汩涌出，温温的，黏黏的，那么多的血，一直，一直流到她手上。

    她哭着唤他：“七皇叔！七皇叔！”他终于睁开眼睛，眼底有种迷茫的神色，定定地望了她片刻，突地惨然一笑：“其实……皇叔本打算……殉国……只是……舍不下妻儿……这样也好……活着……比死更艰难……”语音未落，一口热血随着剧烈的咳嗽喷涌而出，淋漓地溅上她白色的裙裾，绽开大片凌乱如泼墨的鲜红。

    他眼中最后一点光芒摇曳了两下，便像一盏熬尽了油的灯，熄灭在漫天风雪中。

    她嚎啕大哭，眼泪关不上闸似的奔流，身体剧烈地发抖。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就像那日，眼睁睁看着出城的将士被敌人无情地屠戮，而现在，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七皇叔死在自己怀里。

    雪越下越大，如重重雪帘幕帷，密织成网，呼啸着，旋转着，沉沉地压了下来，瞬间便落满了全身。大帐那边起了更大的骚动，人们似乎察觉到了这边发生的事，霎时间哭喊声一片，许多人拼命想跑过来，却被守卫死死拦住。

    她紧紧抱着七皇叔的身体，死也不肯松手，有人来拽她，被她用铁镣一阵狂扫给打伤。她披头散发，双目尽赤，寒冰覆体，整个人直若冰煞雪女一般，众守卫被她骇人的气势所摄，竟都不敢再上前。

    这时，前方又响起了“嗒嗒”声。那马似乎发了狂，在营中横冲直撞，见前面有人拦截，便又折返了回来。马夫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拼命喊着：“那是将军大人的座骑，谁都不许伤害它！”

    是他的马！

    巨大的怒火熊熊燃起，云遥霍地起身，脸上煞气森然，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随着澎湃的血脉激荡翻腾，再也无法压制。她狠狠一咬牙，竟笔直地迎着黑马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