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烽火连城（一）

    阳春时节，青空洗碧，日色若金。御花园中，樱花盛开若飘然欲坠的轻云，一树树花团锦簇掩映着一处雅致的亭轩，重檐朱瓦、白玉雕栏，高振欲飞的亭角，宛如凤凰展开的翼翅。亭周垂以碧纱，轻如蝶羽的纱幕被微风牵引着，在明媚的阳光下盈盈飘舞，如烟似雾，飘渺若梦。

    亭前一丈之地，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单膝而跪，深刻的五官充满阳刚之气，英挺的身姿即使在跪拜中也依旧峭拔如峰，蕴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劲力道。

    “你就是今科的武状元？”凤翼亭内，碧纱帘后，传来女子宛若珠玉相叩一般清亮的嗓音。

    “是。”

    男子眉间微微牵动，纵使心中好奇，亦不敢抬目窥视亭内。从下垂的视线中，可以看到如碧涟微漾的纱幕，偶然被清风掀起一角，隐约露出白色的烟罗裙，长长曳于光洁的云石地面，飘逸若流云。

    亭畔樱花亦随风而落，片片粉红的花瓣飘扬若雨，于玉阶处铺洒一地乱红。更有数瓣飞入亭内，依依于那云裾之上，盈润轻软宛若樱唇一点，亦有一种旖旎的幽香，隐隐浮动在空气中，游离弥散……

    静若平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漾，仿佛有种恍惚的晕眩，然后便听到悦耳的女声再度响起，清亮中多了一丝冰晶般的冷定：“亮出你的剑，让本公主试试你的剑法！”

    “微臣不敢。”男子赫然一僵，似有冰屑溅于脑后，令他突然惊醒，几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片刻沉默之后，一声轻笑拂过耳畔，仿佛枝头慵懒低垂的簇簇樱花，带着种似若不经意的轻漫：“尚书大人总是吹嘘他的儿子如何了得，依我之见么——”故意停了停，语气更显傲然，“也不过如此！”

    一股郁闷之气自心底莫名而起，带着不可思议的烦躁，他脱口而出：“司马越不才，请公主赐教！”

    话音未落，似风乍起，纱幕突然朝上扬起，一道寒光自亭内飞出，如雪凤耀日，光芒眩目，劲风卷起地上的花瓣，零乱旋舞。

    他依然垂首，按照宫规，是不能正视公主玉容的。耳边传来风被斩裂而发出的阵阵凄叫，他凝眉不动，却在心中喝一声彩：好刚劲的力道！

    眨眼之间，剑如电闪，已至面前。他浓眉微扬，腰间龙影刀陡然出鞘，异芒夺目纵射，恰好迎上疾驰而来的剑锋。

    “当”的一声金鸣贯耳，两人手腕不约而同地一沉。但闻一声娇咤，剑下突然盛起一片冷光，如疾浪飞霜，招招势不可挡，而他一一挥刀化解，身姿潇洒若风，亦沉稳如山。

    飘落的樱花被风之刃绞得四分五裂，细碎而凄美地飞散在空中，如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雪。

    “凤舞九天！”一声清叱，寒芒暴涨，利剑仿佛瞬间化为傲啸云霄的凤凰，振翅疾飞，挟风雷之声而至。惊觉对方劲力陡增，多年习武形成的敏锐直觉使他本能地用上了全力。

    “噌”的一声，火星四溅，长剑脱手飞出，像一颗殒落的流星，划过一道闪亮的光弧，锋尖直直钉入树干，剑身兀自摇曳不止，震动枝叶，一捧捧樱花飞扬开来，仿如烟雨临风而降，迷离飘虚……

    点点花瓣落于额头、肩上，钻入脖颈，凉若清露。他陡然醒觉，慌忙敛衣跪下：“微臣失礼，请公主恕罪！”

    “恕什么罪？咱们还没比完呢！”

    伴随着一声不服气的冷哼，雪袖如云出岫，劲风凌厉，劈面而来！他不敢再用刀，只得伸掌去格，入手处却是腻滑如脂，愣了一愣，方才省起是对方的柔荑，忙不迭地撤了手，就地一滚，堪堪避过这道掌风。

    但她似乎并不肯罢休，以拳脚代剑，招招狠辣。见他只是一味闪躲，不觉黛眉一剔，身子突然凌空而起，雪衣猎猎，恍若莲华骤放，掌起袖扬，一道凌厉的劲风直扑下来——

    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