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星夜
包厢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像是一只只泥鳅钻到人的脑子里突突地跳动。
聚会已过半，年轻的少年少女们不再拘束，纷纷跳到舞池里尽情狂欢。
彩灯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 将舞池中晃动的人影撕扯成一道道光怪陆离的怪影。
廖雪琪窝在沙发里, 垂头看着手机屏幕。
里面是一条彩信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屏幕里的主角正是她那位去上洗手间的男朋友。
照片里, 她那宝贝男友正与另一个女人交颈相拥、耳鬓厮磨。
她紧紧地盯着手机里那张放大的照片, 捏着手机的手指紧缩, 不住地颤抖着。
虽然照片中女人的脸打了马赛克,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挽君！
音乐声震耳欲聋，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的前方, 李妍正握着话筒，仔细拿捏着嗓子用轻缓低柔的语调吟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
为了今天的聚会，她私底下将这首歌练了很多遍。
已经熟练得能够将歌词倒背如流。
她低眉婉转, 眼尾的余光轻轻落在了坐在身侧的江离身上。
江离仰身靠在沙发里,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没有在看她。
其实, 他的神思已经飘到了别处。
就在王挽君起身随着徐正则走出去的那一刻。
然而，这些李妍并不知道。
她以为江离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 于是唱得更加卖力。
廖雪琪摁灭了手机屏幕, 缓缓抬头。
她只觉得李妍左右晃动的身影令她感到难以抑制的烦躁。
她霍地站起身, 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李妍夺门而出。
李妍正在动情吟唱，冷不防被廖雪琪从背后用力一推。
“雪姐, 你怎么了？”
李妍整个人重心不稳, 身子一歪就朝着身后的桌面倒去。
倒下时，那双慌乱挥舞的手臂一把扫落了桌面上的酒瓶子。
玻璃坠地的声音哗啦啦响彻包厢。
舞池里舞动的人群停下了动作。
电视里的音乐戛然而止。
李妍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小腿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破, 殷殷地流着血。
有人上前去扶李妍，更多的人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包厢的大门。
廖雪琪刚刚才从那里冲出去，门还在微微晃动着。
-
廖雪琪仿佛失了魂一般，浑浑噩噩地冲到了洗手间外的走廊。
走廊里，晕黄的灯光自复古吊灯里流淌出来，浸入玫红色的墙纸，顺着上面精细的玫瑰花藤蔓延。
朦魅如烟的灯光笼罩着一对相拥的男女。
女人一双雪白的手臂搂着男人的脖子，白生生的，像是志怪杂谈里的美女蛇，魅惑撩人，顺着男人的身体缠绕。
玲珑娇躯被男人裹在怀里，身体柔若无骨地依附着，只有饱满的胸脯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男人的胸膛。
仅仅只是拥在一起，什么都没做，却因为女人丰腴曼妙的身体，显出一种撩人的欲。
仿佛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女人缓缓自男人怀中仰起头，露出雪白细腻的一截脖颈，被灯光镀上一层金边。
红唇轻启，吐气如兰。
看向廖雪琪的眼瞳水盈盈的，弥漫着未散去的情潮。
“王挽君，你个臭婊子！！！”
廖雪琪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像一头暴怒中的雄狮冲上去就抓扯王挽君的手臂。
徐正则惊觉廖雪琪的存在，来不及细想，一把就将神情柔弱的王挽君护到了身后，再一把抱住了盛怒中的廖雪琪。
“王挽君，敢抢我男朋友，看我不杀了你这臭婊子！”
廖雪琪被徐正则抱在怀里，双臂被捁得紧紧的，干脆借着徐正则发力，一双脚在半空发狠地踢踹，妄图踢在王挽君身上。
一只鞋子在廖雪琪挣扎踢踹的过程中飞出来，掉落在王挽君脚边。
王挽君矗立在走廊正中，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是舞女手中的羽扇轻轻扇动，被灯光撒上碎碎的金粉。
她偏着头看着廖雪琪，眼眸里饱含着似水柔情，笑盈盈地，对着盛怒中的廖雪琪来了一个飞吻，而后潇洒地迈开长腿，转身离去。
那些闻风赶来的同学们，只来得及看到王挽君走之前那一个风情万种的飞吻，一群人将廖雪琪和徐正则团团包围在中间询问着事情的经过。
当明白过来刚才这走廊中发生的事情后，众人不免一阵唏嘘。
既是唏嘘着印象里朴素老实、软弱可欺的王挽君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更是慨叹着她离开的这两年，竟然能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回想起两年前王挽君的模样，众人不免涌上一丝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之感。
众人一面在心中暗叹，一面安慰着廖雪琪。
一行人朝着包厢的方向往回走。
期间廖雪琪一直垂着头，闷声不响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趁着众人不注意，她一溜烟，转身就追着王挽君离开的方向而去。
她廖雪琪，决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臭婊子！
旁边的黎若眼看着廖雪琪追出去了，连忙拿出手机给王挽君发微信
【挽君，你小心一点，廖雪琪跟着你追出来了。】
-
金色岁月的迎宾大厅里灯火通明。
只有零星两三个男人站在大厅角落里抽烟。
王挽君推开夜场的大门，走下门口的三级台阶，然后径直去到了一旁的洗手间里，找了一个隔间关上门，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特效化妆品，对着小镜子开始在脸上涂抹。
十几分钟后，王挽君看着镜中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又拿粉饼往肿起的地方补了点颜色，使得脸颊看起来又红又肿，那效果就跟被人连扇了几十个巴掌似的，她满意地对着镜子勾了勾嘴角，打开门走出隔间，路过洗手间的梳妆镜前她又忍不住对着镜子反复照了照。
洗手间的梳妆镜前站了一个正在补妆的女人，那女人看着王挽君顶着一张红肿不堪的脸站在镜前左看右看，脸上还带着一种满足的微笑，那女人捏着口红的手定在唇边，拿眼睛反复瞟了几眼王挽君，赶紧将口红收进包包里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后，王挽君就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直到收到黎若发过来的微信后，她这才将事先准备好的血包塞进嘴里，站起身，扶了扶鬓边的乌发回头看向通往夜场大厅的大门。
她知道廖雪琪今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就在这里等着她！
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她表面上还转身做出一副准备离开金色岁月的样子。
她刚刚迈出第一步，就听身后大门发出嘎吱一声响，紧跟着就是廖雪琪怒不可遏的吼声。
“王挽君！！！”
王挽君站定脚步，背对着身后的人，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廖雪琪冲上去一把抓过王挽君的肩膀。
“臭婊子，不要脸！”
廖雪琪红着眼嘶吼着，在王挽君转过身来的瞬间一巴掌扇了过去。
王挽君转过身，看着廖雪琪举在半空的巴掌，恍惚间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条破败萧索的深巷里。
廖雪琪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猩红的血从她额角的头发里渗出来
缓缓地淌过她肿得高高的脸庞。
她不肯承认自己偷钱。
于是廖雪琪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她的手掌上，染着她的鲜血。
两年前的场景和眼前的画面诡异地重合在一起。
而她当时，竟然还天真地趴在廖雪琪脚边求她相信她没有偷钱！
真是可笑啊
“抢我男朋友，你个不要脸的贱货！”
王挽君冷眼看着廖雪琪冲上来，唇线绷得笔直，她利落果决地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正面迎上了廖雪琪。
在廖雪琪的巴掌落下来之前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扇在了廖雪琪脸上。
“啪！”
廖雪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得险些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几步。
还未等她站稳脚跟，王挽君紧跟着冲上去又是一巴掌。
“啪！”
盛怒中的廖雪琪挥舞着双手冲上去就要撕扯王挽君，王挽君仗着身高优势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扇在廖雪琪脸上。
“啪！”
被连扇了三个巴掌的廖雪琪终于意识到靠扇耳光占不到好处，于是她改为双手并用扑上去想要撕扯王挽君的头发。
王挽君眸光一凛，侧身往旁边一让，趁着廖雪琪扑过来的工夫，伸脚在廖雪琪脚跟前一勾，廖雪琪反应不及，整个人直接就顺着惯性扑倒在地上。
伴随着肉体砸在地板上的巨大声响，廖雪琪只觉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同时被拍在了坚硬的水泥板子上，她喉头一紧，口腔里涌起一股子腥气，还未等她缓过这一阵的痛苦，王挽君便大踏步走上来一把抓住她的马尾拖着她就往角落里走。
头皮被牵扯的疼痛迫使她不得不拿双手拽住自己的马尾，她的一双腿在地板上不住地蹬踹挣扎着，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破拖把被王挽君一路拖着走，那些被撕扯过度的头发也在挣扎的过程中脱离头皮纷纷掉落下来。
廖雪琪没有想到王挽君出手这么狠，她看了一眼沿途掉落的头发，只得咬牙放弃了挣扎。
王挽君将廖雪琪拖到大厅的角落里，她松开手里的马尾，不给廖雪琪挣扎的时机，长腿一跨就直接骑在了廖雪琪身上，她抬手抓住廖雪琪两只拼命挣扎的手腕拧在一起，然后直接拿一只手扼住廖雪琪的手腕固定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朝空中一扬就是一个耳光甩在了廖雪琪脸上。
“啪！”
廖雪琪被王挽君制住了双手，一张嘴却还一刻不停地咒骂着：“王挽君你这个贱人！”
王挽君笑盈盈地俯视着被自己骑在身下的廖雪琪，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啪！”
“婊子！”
“啪！”
“低贱的穷鬼！”
“啪！”
寂静的大厅里，是几乎毫无间断的耳光声，以及廖雪琪气息不稳的咒骂声。
“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碎！”
“骂，你就继续骂！”王挽君笑眯眯地看着廖雪琪高高肿起的脸蛋，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抽过去：“你越生气我就越高兴！”
廖雪琪盯着王挽君那双兴奋的眼睛，突然地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仿佛怕她越骂王挽君真的就越高兴。
“廖雪琪，你知道你哪一点最可爱吗？”王挽君俯下身逼近廖雪琪的面孔，目光在廖雪琪略显迷惑的脸上溜达了一圈儿，而后直起身，自高处朝着廖雪琪俯视下来：“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脑子，对付你我都不需要花什么心思，直接撕就完事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廖雪琪听着王挽君放肆的笑声，她的喉咙里发出野兽似的低吼，开始在王挽君身下剧烈地挣扎起来。
“雪琪——雪琪——”
大厅那边传来徐正则的呼唤声。
王挽君在撕扯的间隙敏捷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正看到徐正则的身影。
她眼珠一转，干脆顺着廖雪琪扑过来的力道倒在了地板上。
廖雪琪不疑有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占得了上风，立马红着眼睛兴奋地骑在了王挽君身上，她一只手扯住王挽君的头发，抽出另一只手就准备往王挽君脸上扇。
廖雪琪那一巴掌还未落下，大厅里就响起了王挽君痛苦而悲戚的哭声。
在寂静的大厅里，那哭声格外的响亮。
廖雪琪见王挽君哭得一脸凄惨，以为她是怕了，于是更加得意地拍了拍王挽君的脑袋：“现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徐正则来到大厅，第一眼就看到廖雪琪像一个疯子一样骑在王挽君身上，王挽君倒在地上，双手努力地想要把廖雪琪扯住她头发的那只手掰开。
她乌黑的长发散落了一地，眼里蓄着泪水，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她在努力抵挡着廖雪琪的间隙侧过头看向他，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徐正则不由分说冲上去一把扯住廖雪琪高高举起的巴掌将她拎起来狠狠地甩到了旁边，口中斥道：“你个疯婆子！”
在徐正则将廖雪琪拉起来的那一刻，王挽君一口咬破了嘴里的血包。
徐正则的目光不曾在廖雪琪身上多停留一秒，直接弯下腰将倒在地上的王挽君扶了起来。
王挽君被徐正则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虚弱地靠在徐正则身上，瘦弱的肩膀因抽泣而不住地颤抖，眼角还带着一丝哭过后的嫣红，在她低声呜咽之时滚出晶莹的泪水。
徐正则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
廖雪琪那一巴掌其实还没落在王挽君脸上就被徐正则拉开了，但由于特效妆容的加持，王挽君现在的脸看起来就像被廖雪琪疯狂抽了几十个耳光，此刻已经高高地肿起来，嫣红的唇角还浸出了一行猩红的血。
她脸上的伤痕虽然都是假的，但落在不明真相的徐正则眼中却悉数化为了一种怜香惜玉似的心疼。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她心底暗笑，面上却依旧梨花带雨地啜泣着，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臂，但见手臂上一个个紫红色的抓痕，在雪白的手臂上分外刺目。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似的涌了出来。
徐正则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她身上的累累伤痕，只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廖雪琪趴在地上，将徐正则心疼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她连忙站起来，双手抓住徐正则的衣袖：“正则，正则，你别被她骗了，她刚刚打我的时候可凶了！你看看地上这些头发——”
廖雪琪说着，抬手指向了地上那堆被王挽君扯下来的头发，又将一张被王挽君抽红的脸凑到徐正则面前，红着眼睛急切地解释着：“这些头发都是她刚刚从我头上扯下来的，全都是我的头发！挨打的是我，我都还没打到她呢，她在跟你装可怜，正则你信我——你信我——”
直到此刻，廖雪琪才知道自己中了王挽君的招，徐正则根本没有看到王挽君动手，打从他来到这大厅里的第一眼，就看到她骑在王挽君身上一边扯头发一边扇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 王挽君：今天又是演技值拉满的一天呢~
谢谢鱼鱼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