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狗皮膏药一样的人们
郭娟和张扬聊了什么，丁茜橙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
现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明天的逛街计划延后一天，她们要先去墓地祭拜一位故人，郭娟解释是她的恩人，看到妈妈难过的表情，丁茜橙也没有多问。
第二天早上八点，昨晚见过的军人开着吉普来接她们。
公墓设在远郊，周边有河有山，树木葱葱，环境清幽，丁茜橙穿着白衣黑裤，将一束白菊放在名为张臻的老人的墓碑前，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虽然她现在还满头雾水，但是既然是自己妈妈的恩人，那就是她的恩人。
张扬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心中被秋风吹起了无限的感慨。
人会因为因缘际遇而交汇或是失散，曾经相聚的人分散后再重聚的概率微乎其微。郭张两家曾是世交，张父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救过郭父的命。张扬正在执行秘密任务根本联系不上，因为张父竭力帮助郭父走动，也受到了牵连，甚至被打成了重伤住进了医院，最终也没有把郭父救出来，反而是自己散尽家财差点因为医药费不够救不回来，张扬母亲借遍了所有亲戚，仍然是凑不齐医药费，最后只能瞒着张扬以他的口吻给郭娟寄了封分手信，又答应了和孙兰订婚，才从孙家借来钱补全了剩余的费用，这才救了父亲的命。郭娟收到分手信，上门来找，却吃了一顿闭门羹，又被孙兰和孙兰的母亲追上门去骂，以为是他背信弃义，于是选择了跟随父亲下乡。等张扬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儿了，彼时郭娟也早已联系不上，张父知道张母做得事后更是气的再次入院，张母也因为这件事心怀愧疚，最终郁郁而终。张扬以十倍的价格偿还了孙家的医药费，同时拒绝了婚约，却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这么多年，他宁可不升职也要留在航校，就是为了可以再见到郭娟，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他的眼眶禁不住有些湿润。前几天他找到丁大姨，把所有过往跟对方一一说明，终于了解到了郭娟所经历的一切，想到这些年对方受的苦，他感到心疼的同时还有些庆幸，她现在是单身，他们之间还有机会。
张扬心中百转千回，感受到了丁茜橙投向他的安慰的目光，知道她以为自己是在为父亲的去世难过。
通过昨天和今天的接触，他对这个小女孩印象很好，不仅是因为她长得像小时候的郭娟，更主要的是她表现出来的超出年龄的善解人意和体贴，都让他好感倍增。他见过很多这个年龄的孩子，说好听一点叫以自我为中心，说难听一点就是自私，他们觉得所有违背自己想法的事情都是错的，所有的批评都是别人对自己不理解，可能这是出于这个年龄段特有的现象吧，但是这些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丁茜橙身上。
张扬冲着丁茜橙安抚地一笑，见那个女孩不好意思的转头，心中更是对丁茜橙赞赏有加。
祭拜完恩人，三个人乘车返回。
丁茜橙敏锐地察觉到了妈妈和张扬之间的气氛变化，也没有干涉，她对这个严肃而不失亲和的军人印象很好，并且她也能看出来妈妈并不排斥这个人。既然如此，不如让两个人顺其自然，她也会仔细观察这个张扬叔叔，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适合妈妈。
逛街之行理所当然地从两人游变成了三人行，张扬充当司机和拎包人，虽然他还想做提款机，却被郭娟拒绝了。
张扬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也没有强求，只是利用自己敏锐的观察能力买下了几件丁茜橙多看了几眼的衣服，已不容拒绝的理由——这是我买给孩子的，下车前塞给了郭娟。
母女两个人回到家里整理今天的战利品，郭娟折叠着衣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橙子，你对这个张叔叔印象怎么样？”
丁茜橙捣鼓着新手机，听到这话，故意思考了一下，看妈妈紧张的样子，笑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然后又正了正脸色，“不过还是要长久相处，重要的是他要对你好才行。”
郭娟闻言，折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笑着拍拍丁茜橙的头：“人小鬼大。”目光中带着欣慰与感动。
剩下的四天假期，丁茜橙果断地继续自己之前制定的捂白计划，郭娟则每天晚饭后都会出去散步一会儿，通过她回来时候脸上的笑容，丁茜橙在心里又为这个张叔叔加了不少分。
假期余额不足，开学前一晚，丁茜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赤身裸体自己，“啊”地尖叫出声。
她一点儿也没有变白，只是黑的不那么明显了，而且她发现不只是暴露在阳光下的部分，她藏在衣服下的部分也都是均匀的小麦色！
郭娟听到女儿的尖叫声，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焦急地拍着浴室的门，“橙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就是看见了一只老鼠。”丁茜橙稳定了一下情绪，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愁眉苦脸地镜子前面仔细观察了很久，最终不得不认命——她就是白的不那么明显。
是的，出于最后的尊严，她是不会承认自己黑的，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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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假期之后，时间就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快速转动，跟着时间疯狂乱窜的还有丁茜橙的个子和体重，只不过一个是往上一个是往下，自从发现了自己变黑的事实，丁茜橙还是不死心地每天增加到6瓶牛奶，把牛奶当水喝的后果就是，短短的两个月她长了两厘米，因为牛奶喝太饱吃不下饭，还瘦了5斤。
学校组织体检，听到丁茜橙体重和身高的时候，杨媛媛趴在她后背上取经，“茜橙，你怎么长高的同时还变瘦的，快跟我说说。”
“姐姐，你这么一压，我这长再高都被你压回去了。”丁茜橙作势一使劲，把杨媛媛背起来，惹得对方哈哈大笑。
这次体检是学校组织的县医院的医生在四中的大礼堂给学生们进行的，按照年级分组，初三年级先来然后是二年级一年级，体检完之后又是周一的大扫除。等丁茜橙做完检测，正好到了学生会集合的时间。
由于最近几次检查每个班级都是一分没扣，马主任为了杜绝这种”徇私舞弊“的情况，决定给大家重新分组，三个女生被拆成了三组，丁茜橙这次负责二层的卫生，从西边的八班开始依次向东查到五班 丁茜橙听到新的分组，也没觉得有什么，主要是自从上次在校门口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没再见过苏伯远和魏梦竹了，毕竟现在大家除了小时候的交情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她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那两个人也不可能再死皮赖脸的跟上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魏梦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那一眼夹杂着难过，疑惑，担忧还有喜悦，丁茜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也没有再仔细探究。
不过苏伯远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她进教室的时候，对方似乎正和斜前桌的刘晓晓说着什么，丁茜橙看到刘晓晓歪着身子，毫无所觉地把自己的同桌挤到角落里了，那个女生披散着打乱的头发，看起来好像有几天没洗头了，额前的刘海遮住了整个上半张脸，下半张脸也低垂着藏在阴影里。
丁茜橙有点可怜这个女孩，摊上这么一个霸道的同桌，看对方的态度，她日子应该不好过。
思绪流转只在一瞬间，丁茜橙收回目光，例行公事地准备绕着过道走一圈。
苏伯远听刘晓晓扯她准备参加的英语大赛，脸上不显心里却很不耐烦，他不过就是问问英语作业，她跟他絮絮叨叨扯了半天这些没用的。
“伯远，你看。”刑涵看出自己兄弟的不耐烦，当看戏似的也没打断，眼神飘忽地突然看到了向着他们走过来的女生，赶紧碰了下他的胳膊。
苏伯远顺着刑涵下巴指的方向抬起头，正看见丁茜橙跟着另外三个男生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坐着的缘故，他感觉她变高了也变瘦了，低着头似乎在检查地面是否干净，丑丑的红色校服外套穿在她身上意外的并不难看，反而很有活力，走在她后面的男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说了几句什么，苏伯远就看到丁茜橙抬起头侧过脸，嘴角勾出了一个笑容，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动她软乎乎的短发，露出了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伯远？”刘晓晓说的尽兴，看苏伯远没反应的盯着前面发呆，不满地叫了他一声。
这声不小，苏伯远看到丁茜橙也因为这个声音向着他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觉得有点紧张，只是当他看到丁茜橙脸上的笑容消失并且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眼神之后，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失落，眼神一转看到了还在看他的刘晓晓，问道“怎么了？”
刘晓晓被他的柔声细语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么长时间，苏伯远对她其实都是爱答不理的，偶尔说几句话态度也冷淡的不行，随即她又兴奋起来，她就说没有男生会逃过她的掌心，刑涵和苏伯远都一样。
耳边听着刘晓晓拿捏着音调的刻意关心，苏伯远看到丁茜橙转了个弯就离开了教室，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