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可怜人
朱慧花驾着骡车行驶在街道上，就在拐弯的时候，冯五带着一对年轻的母子迎面走过来。
冯五看到朱慧花和苏华，停了下来，笑着打招呼。
苏华刚刚还在盘算家里的银钱，想着要是拿出三百两来买铺子到底能不能行，看到冯五的出现，苏华将心里头的盘算暂时放下，“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
“是啊，是啊。”虽然上一次朱慧花和苏华母女看过秀水街的铺子并没有定下来，可冯五看得出来，这对母女并不是闲着没事空折腾的人。
冯五身后的母亲垂着头，儿子背在她的身后，看模样，那母亲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背上的儿子长的很瘦，白色的肤色看着没什么血色。
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是打了不少的补丁，脚上的鞋子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男孩似乎在母亲的后背上睡着，身体微微的随着呼吸起伏，至于母亲，则是很拘谨的模样，站在距离冯五只有一步远的位置，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低着头，没有抬头。
苏华因为刚才还想着那间铺子，于是询问冯五那铺子有没有卖出去。
冯五笑着告诉苏华，这段时间，的确也是有不少的人去秀水街看过那间铺子，只不过，目前来说，还没有人下定金。
朱慧花听见冯五这么说，笑笑没有说话，前世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销售会用这种手段来让消费者觉得要赶紧下定金。
就在冯五和苏华就铺子交谈的时候，那母亲背上的男孩醒了过来，因为睡得迷迷糊糊的，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在街上，于是忍不住对母亲说：“娘，我疼。腿好疼。”
那母亲轻轻用手拍打着儿子，轻言安抚着，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那母亲眼角忍不住湿润，儿子的腿受伤已经多日，想起刚才大夫的话，身体微微有些抽搐。
感受到母亲的身体传来的微微颤抖，小男孩睁开了眼睛，看清了四周的环境，明明自己的小脸因为疼的有些扭曲，但还是轻声说道：“娘，我我不疼了。真的。”
两母子的举动同样落到了苏华的眼里，不知道怎么的，苏华就想起了曾经满头是血的朱慧花躺在地上那时候的自己。
苏华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问冯五这对母子是冯五的什么人。
冯五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那母子俩，说道：“都是可怜人啊。”
通过冯五的话，朱慧花和苏华得知，这位母亲名叫巧善，原本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被表少爷看上之后在一次酒醉后，强行收到了房里，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巧善的主家做了主，把巧善的卖身契给了那位表少爷。
巧善不过是一个在奴籍的丫鬟，那位表少爷从来就没有想过给她一个名分，哪怕是一个侍妾的身份，在城里置办了一间宅子安顿巧善，自此，巧善就成了那位表少爷的外室。
时间久了，巧善就有了身孕，做外室重要的是安分守己。更别说，那位表少爷家里早就给定下的婚约。
尤其是有了儿子博远之后，巧善对表少爷更是温柔小意，只盼着有朝一日，表少爷能够让儿子认祖归宗。
巧善带着儿子也算是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可俗话说得好，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巧善和儿子的存在还是被表少爷家里人知道。
就在表少爷娶妻之前，家里给表少爷下了最后的通牒。
这多年的相处，多少还是有些感情，更别说博远还是他的亲生骨肉。
最后出面的是表少爷家里的嬷嬷，巧善是奴籍，卖身契又被嬷嬷拿在手里，直接发卖了出去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至于博远？
表少爷家里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丫鬟生下来的私生子而影响到两家的联姻。
孙子而已，又不会只有博远一个，长子庶出，对表少爷一家来说更是一种耻辱。
那嬷嬷出手很大方，对人牙子就一个要求，能有多远卖多远。
整个过程表少爷从来没有出现过，若是说瞒着表少爷，巧慧是不信的，若非表少爷同意，那嬷嬷又怎么会拿到自己的卖身契？
人牙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了巧善的卖身契之后，直接送上了船，博远的腿就是因为一场风浪不慎被船上的杂物砸伤。
在船上度过了几个月，巧善母子到了冯五所在的牙行里。
用冯五的话说，就是他心善，实在是看不过博远这么一个小孩子日日因为腿伤疼的夜不能寐，这才带着巧善到医馆给博远看伤。
冯五心善不心善，朱慧花不知道，但是能带着这个孩子看大夫，的确是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对冯五来说，无论是铺子还是人，都是货物，他不是开善堂的，带博远看一次两次大夫还行，可要给博远治好腿伤就不好说了。
博远的嘴微微有些起皮，朱慧花从车上拿出水壶，递了上去，说道：“嫂子，给孩子喝点水吧，这么热的天，省的中暑。”
巧善连连摆手，唯唯诺诺的说道：“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
朱慧花笑着说道：“嫂子，你不用跟我客气，不过是点凉开水而已，天这么热，大人能忍着不喝水，孩子可还小。”
巧善看到冯五点头之后，这才接过朱慧花递过来的水壶，打开塞子后，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巧善先是喝了一口水，就将水壶放下，这是她喝过最好喝的水。
还没等她把水递给背在身后的儿子，就感觉到儿子的头突然重重的落在自己的后背。
“博远？博远？”巧善轻呼儿子的名字，可身后的博远没有响应。
朱慧花侧了侧身子抬头了一眼，博远已经闭上了眼睛。
苏华也走过来，将手放到博远的额头上，“他好像发烧了。”
“怎么办？”巧善因为儿子的昏迷，有些手足无措，额头因为着急已经布满了汗珠。
“快去看大夫。”朱慧花连忙开口，“嫂子，先把博远放在车上。”
冯五看到这个情景也是忍不住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朱慧花看到冯五眼底的犹豫，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先去看大夫吧。”人心都是肉长的，冯五叹了一口气，说道。
镇上的路，冯五比朱慧花要熟悉，主动从朱慧花手里拿过缰绳，牵着骡子走在前面，往熟悉的医馆走去。
路上，朱慧花打开水壶，喂给博远喝了些水。
朱慧花的水里加了些空间里的灵泉水，对人的身体有益，希望能帮到这个孩子一点。
冯五牵着骡子通过走小巷子很快就到了医馆。
“大夫，这孩子刚刚突然就晕倒了。”冯五从车上抱起博远，走进医馆，说。
就在大夫给博远诊治的时候，朱慧花打量着医馆的布局，越看越觉得在秀水街的铺子合适合开医馆。
无论是从位置还是铺子的大小，朱慧花都觉得挑不出毛病。
朱慧花轻轻的拉了拉身边苏华的衣角，“娘。”
“怎么了？”苏华一心都放在晕倒的男孩身上，开口问。
朱慧花把头凑上去的同时踮起脚尖，几乎是贴着母亲苏华的耳朵，小声的说：“娘，我看了一下这家医馆，越觉得秀水街的那间铺子合适。你觉得呢？”
听到女儿的话，苏华也开始打量这家医馆的布置，深有同感的点头。
母女俩交谈的时候，博远也已经看诊完毕，中医的说法，朱慧花并不是很懂，从大夫话里大概推测是因为腿伤受到了感染所以发烧。
看病容易，抓药就要先付钱，发烧对一个孩子来说不是一个小病，冯五找的这家医馆收费不算贵，可即便如此，一帖药也要不少钱。
巧善母子俩跟冯五非亲非故，没有理由让冯五掏钱给博远治病。
看着昏迷的儿子，巧善默默的垂泪，看的苏华心里很是难受。
冯五看得出来，苏华母女俩是心善的人，稍作踌躇之后，将朱慧花母女请到了墙角，开口说道：”朱大嫂，秀水街的铺子真的很适合开医馆，你看，无论是大小还是格局，多合适。”
苏华点头。
朱慧花听出了冯五的意思，这个铺子的价格浮动的空间的确不大，可冯五隐晦的表示，若是买下那间位于秀水街的铺子，他可以将巧善的卖身契当做添头。
如今买个人少说也要是十两银子，这么算起来，也算是便宜了不少。
朱慧花心想，虽然自己和母亲也能干的完家里的活，可若是能有一个人帮忙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能轻松不少。
在朱慧花心里，买下人这种行径在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里是漏隙，可反过来想，冯五说的话也对，若是让巧善母子分离还不如让巧善跟博远到自己家里。至少，无论是母亲还是个哥哥朱慧杰都是厚道老实的人，就算是拿到巧善的卖身契，也不会苛待她们母子俩的。
“娘。”朱慧花睁着大眼睛叫了一声，苏华一番思量之后，终于点头，至于那间铺子的价格，冯五表示有把握帮她们谈到二百八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