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沈军山铁汉柔情,攻心为上
林千雪眼中神色不明,最终在沈军山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柳宗镇自打沈军山进门那一刻便觉得他今晚有些异常,大晚上一身正装,眼下又强忍着热泪盈眶。
“这个木吊坠我年幼时戴过。”沈军山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湿意,指腹摩擦着吊坠上面熟悉的三色,“这吊坠的三色遇开水会变色。”
沈军山幼时戴过的木吊坠出现在千雪身上且被千雪从小佩戴,尤其是最近沈军山家庭出现变故丢了个女儿,电光火石之间柳宗镇揣测出某个可能。
沈军山将茶杯里的茶水倒掉,木吊坠扔进茶杯里,站起身拎起一旁的热水瓶倒了下去。
雪白瓷杯,木质吊坠浸泡在开水中,上面明暗三色渐渐变色。
“这是沈家的传家宝,十几年前被我母亲送给了我的孩子,后来随着我孩子的消失也不见了。”
林千雪脸上表情瞬息万变,脑海之中万马奔腾,对方一身正装显然有备而来,明明她已经将吴嫂打发过去了,沈军山是如何猜测到且肯定的?
事情眼看藏不住了,林千雪却并未如沈军山所愿。
能拖一天是一天,只要我不积极你就别想当我爹。
“沈叔,这小木舟是我爹给我玩的,至于它的来历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明天你去问问我爹?”
事情如此明显,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林千雪是他女儿,林千雪如此聪慧不可能想不到这点。沈军山敏锐察觉到千雪的抵触,眼神黯然,“我明早去一趟姜叔那儿。”
沈军山告诉自己不要太着急,千雪才刚刚知晓此事,给她点时间慢慢接受,他等的起。
沈军山目光停留在林千雪身上,第一次打量他的女儿,仿佛要将过去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这一晚林千雪毫无例外失眠了,沈军山这么快就知晓了真相,这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柳宗镇将人拥入怀中,“无论你是不是沈叔的孩子,你都是我的妻子,不影响我们现在的生活,岳父岳母依旧是我的岳父岳母。”
嫁人之前娘家见证了她的成长是她全部,嫁人之后组建了新家庭,重心便在新家。千雪是否沈叔的孩子这个不重要,已经是过去时了,她今后还有更重要的身份,柳宗镇的妻子,柳崽崽的母亲。
大夏天,林千雪也不嫌热窝在柳宗镇怀中,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忧愁,“我就是怕我爹娘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她前两天才安慰了她娘,沈军山就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如果沈叔真的是你生父,岳父岳母难过只会是暂时的。你多了一个生父,这并不影响我们像以往那样孝顺岳父岳母,你也只是多了一个疼爱你的长辈而已。”柳宗镇拍了拍林千雪的后背,“睡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
很快林千雪睡着了,但柳宗镇却迟迟未睡,手掌轻柔的放在她的腹部,低沉道:“你可千万要乖乖的,别折腾妈妈。”
岳父多他压力也大。
第二日,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沈军山难得和上级告假,柳宗镇也打算陪千雪回大队。
林千雪早上喝着稀饭,与对面沈军山相顾无言,之前沈叔沈叔的喊着如今倒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军山倒细致的观察女儿的饮食喜好,默默记在了心底。
柳母,“今天国营饭店难得卖酱香饼,上次见你爱吃,我给你称了点来换个口味。”
酱香饼表面洒了一层芝麻刷了层酱,咬上一口酥酥脆脆又咸咸,中间千层饼一样有很多层中间非常有嚼劲,切成方方块块方便入口。手艺好的老师傅做酱香饼,酱香饼也香且毫无油茬味。
没吃过这饼的人头次吃会吃不惯,吃过几次的人会越吃越香,比软嫩的鸡蛋饼还好吃。
林千雪又升起了挖墙脚的心思,改革开放初期雇佣工人不得超过六个,否则就会被打入资本堆里,她可以给国营饭店老师傅留一个位置。
沈军山突然道:“吴嫂也会做酱香饼,改日让她做给你吃。不止酱香饼,还有土豆饼、洋芋丝擦擦、鸡蛋灌饼,到时你喜欢吃什么可以直接和吴嫂说。”
林千雪,“”
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他高速掉头般的关怀。
柳母,“”
千雪这个长辈是不是有点太关心她了?
林千雪有点礼貌但是不多,点了点头,“嗯,吴嫂的手艺确实好。”
腮帮子鼓鼓的咀嚼着酱香饼,思绪却已飘飞,哪怕她是沈家的孩子,但从小长在外面,回去沈家后肯定也不会像土生土长的沈家人一样习惯性吩咐吴嫂。时间距离都是一道坎,没有相处的情分在,林千雪在沈家就是一个生人。
沈军山却因为林千雪这细微的回应,心情飞扬了起来。向来严肃着脸的他嘴角微微上扬,上车之后还隐隐残余笑意。
林家大队,林母看着从汽车里下来的沈军山,瞬间如临大敌,前两日那丝丝同情瞬间荡然无存。
正推着自行车出门去上班的林父,“哐当”一声自行车砸地上了。
惊慌中的林母与林父对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的!
林千雪立即道:“娘,昨晚上沈叔来我家,问我小木舟打哪来的。”
说完林千雪冲着林母使了使眼色。
昨晚林千雪之所以没认沈军山,而是要到林父林母处过一道手续之后再去认亲,便是考虑林父林母心情让他们安心。
林母深知女儿的心思,女儿明知道小木舟的来历却没告诉人,这是向着他们没心思认亲,但对方很有可能是女儿的生父,林母没法自私的撒谎去阻扰人家父母团聚。
“先进来坐吧。”林母叹息一声,“当家的,家里头有事,你今上午耽搁一下别去上班了。”
“嗯。”林父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心里乱成一团他也没心思上班。
司机小王当即热心肠的帮忙扶起自行车,“正巧我要去县城,林同志是在纺织厂上班吗?我顺便给你去请个假,首长您看成吗?”
沈军山颔首。
“麻烦你了。”林父推着自行车往屋里走,脚下步伐重若千斤。
这次客人上门林母连泡茶的心思都没有,从前五星级待遇的女婿这次也被忽略个彻底坐了冷板凳。
林父林母坐在凳子上,舌头苦涩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上了一样,迟迟没开口。
沈军山对待千雪连试探都小心翼翼,但面对林父林母却简单粗暴的直捣黄龙。
“我见过千雪脖子上的木吊坠,这和我女儿失踪时襁褓里放着的木吊坠一模一样。”
林母将下唇咬的发白。
“昨日我去监狱见过王大妞(林奶),千雪五六年冬天出生,那一年你们夫妻一直在湖省。”
林父林母猛然看向沈军山。
便是林千雪也震惊,沈军山竟然去监狱见过林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只防备了吴嫂两人,却忘记了还有一个沈军山,更忘记了林奶。
林母闭上了眼睛,终于将头点上了,“是的,千雪是我和孝生捡来的。”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们夫妻刚随着隔壁村人去外地打工,人家要身强体壮的,为了让人带上他们同去,孝生还特意送了礼。
后来约莫有二十多人一道去湖省,中途他们发现买的火车票是湖省再过去两个省,挖煤矿的省。
林父林母本就是为了去湖省找人看病,想要中途分开人领头人不同意,甚至黑着脸威胁他们,最后闹僵了。一位很洋气的先生路过觉得吵,扔了几张票子让他们闭嘴。那位先生饶有兴趣的瞧了他们一眼,甚是好心的提了一句往西北方向走能得偿所愿。
林父林母找了个机会在湖省停靠的时下车了,人生地不熟也亏得几张票子让他们度过了最开始艰难的几个月,他们一边干活赚钱一边打听。
听到好几个似是而非的消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为了个好彩头他们选择西北方向。
大半年一无所获,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心灰意冷,无论找没找到能治病的大夫他们都得年关前回家,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俗,甭管大事小事有钱没钱。
“那段时间下雪一天比一天冷,大早上水结成冰,一脚踩出门雪有小腿深,我们路过河边时帽子吹下面了,就是在那时发现千雪的。
哭声比猫还小,脸色青紫的躺在雪堆里,那么小小的一只有气无力的哭着。
当时我们送去大夫家,大夫说要是再晚点这孩子就救不活了。”
时间地点都与白大嫂第二次交代的吻合。
沈军山捏紧拳头极力克制,眼睛一片猩红,惭愧、内疚、自责将他淹没。
“也是因为雪地里遭了罪底子不好,千雪小时候身体很虚弱。当时洋人教堂里礼拜天会有医生会帮穷人免费看病。有个好心的洋大夫帮千雪检查,然后告诉我们孩子身体虚,血还有问题,以后千万不要让她流血。”所以她和孝生才会拼命的争取让千雪多读点书少干点活,哪怕事后被林奶几倍剥削。
林千雪沉声道:“熊猫血。”
沈军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以前,沈淼淼是熊猫血时白丽华处处紧张,沈军山从未替她考虑结婚生子的弊端。
如今女儿也是熊猫血,又怀孕了,瞬间沈军山如临大敌心底数不完的担忧,一双虎目迁怒瞪向柳宗镇。
柳宗镇摸了摸鼻子,这个岳父好似有些棘手。
这时林母将那个陈旧褪色的红色福袋翻了出来的,“当时吊坠就是放里面的。”
“多谢你们救了千雪并抚养她长大。”沈军山弯下腰,郑重其事的向林父林母鞠躬。
“没--没那么严重。”林父摆手,“其实我也将千雪当成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打算还给你。
林父身体有毛病,那段时间几乎将他的信念摧毁,情绪消极,他甚至怀疑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死后都无人祭拜,仿佛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养了千雪后看着她小树苗一样一天一天长大,能跑能跳,这才让林父有了收获的喜悦,每天干完活回家最开心的事便是逗女儿。
“我们两口子没什么本事,千雪小时候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以后千雪要是哪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别太责怪她,都是我们没文化也没法教她什么东西。”说完林母便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娘,你别这样说,遇上你们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林千雪眼角微微泛红,右手挽着她娘,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蹭了蹭。
沈军山自责,“都是我的疏忽才让孩子遭了这么多罪,我怎么可能责怪她。”
当年若是他将精力分多一些到家庭上,千雪便不会因为白丽华的重男轻女与愚昧无知被遗弃。若非被人所救抱回家抚养,沈军山都不敢想后面的事。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
林父林母才不在乎什么恩情不恩情,女儿是他们替自己养的才不是为了沈军山养的。他们的心眼很小,只在乎沈家认回女儿后的事情。
林千雪多了一个爹,但这个爹来的措不及防,一时之间她喊爹喊不出口,喊叔又不合适。
沈军山好似也知道了这点,所以他采用怀柔战略,钢铁般坚毅的脸努力软化,声音也轻柔的有些小心翼翼。
“千雪,我知道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你可能一时半会不习惯,等你什么时候坦然接受了,再喊我一声爹也不迟。”
沈军山并没有自大的认为孩子找回来了,之前的养父养母就该靠边站。真的二选一时他绝对会是那个被毫不犹豫被啪掉的,沈军山非常清醒的认清自己的位置。
“林兄弟,你和弟妹对千雪有救命、养育之恩,今后千雪不仅是我沈军山的女儿,也是你们的女儿。
我一个大男人粗心大意,省城距离县城又有点距离,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多照顾她一些。”沈军山诚恳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