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保持好奇心
第四百五十章
连续在外十余年，吴正义担心自己突然陷入沉睡，特意将吴闵带在身边。
吴闵像是想通了，在李淳去世后，次年的时候便主动选择了沉睡。
李政带着一家人迁居到了双海道，负责丰裕城的油田业务。
李飞被李榷相中，成了第六顺位继承人。
这严重违背了吴正义定下的吴家人不当皇帝的规矩。
虽然李飞姓李，是李承乾的嫡孙，但是并没有进入皇族嫡脉的金册中，不管是外界还是吴正义自己看来，李淳这一脉就是吴家人。
吴正义不想继续将吴家与皇族绑定在一起。
在他的计划里，从自己的孙辈开始，吴家就该隐去锋芒，隐没于幕后，转变成纯粹的学术家族。
但是他与吴闵的特殊情况注定了他们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撇清吴家与李氏皇族的绑定关系。
而且李榷将李飞加入到顺位继承人之中也是在按照流程办事。
李榷继承了祖辈的婚姻观，只娶了一个老婆，年近五十也只有两个女儿。
按照平安上位的经验，大唐再出一个女皇也不是不行，关键是李榷的皇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不让自己的两个女儿成为继承人，导致大唐三十年来没有东宫太子。
加上皇族内部也不想再出一个女皇，枢密院希望能有一个有能力的人继承皇位来分担朝廷的压力，内外施压之下，李榷就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两个大侄子身上。
李政的年纪比他这个叔叔还大，自然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风华正茂的李飞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李恪、李佑、李愔等人的后代早已淡出了朝堂，
李泰的几个孙子倒是占据了第二到第五顺位的四个位置，但是他们的年纪都超过了四十，即便是顺利继位也难以长时间保持大唐国策的连续性，所以当李榷和李小妹找上门的时候，吴正义父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咱家竟然要出个太上皇了，小五，你说那些写史书的家伙会怎么编排你？”
吃饭的时候，吴正义拿出吴闵未来的身份编排起来。
吴闵叹气：“哎，老爹，说到底这种事情能出现，您老人家可脱不了关系，您让我真的很难做呀！”
“别，这口锅我可不背。”
吴正义摆摆手，笑道：“你当太上皇可不怪我，而是那些礼部的老学究刨故纸堆上瘾，被匡在了思维误区里。”
“从舅舅开始，大唐就立下了以孝治国的基调，他老人家登基时，不就把李氏先祖追封了个遍吗？”
吴闵撇嘴：“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吴正义：“话不能这么说，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都是这么做的，这叫不忘本，可不是给自己找合法性那么简单。”
“得，您这么说都有理，反正我是不想变成太上皇，被追封的是我家那个死鬼，我最多是个太后而已。”
“那可不一定，我那个小外孙可不是省油的灯，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年，他就得和礼部的人打起来。你这个母亲在他心里可比我那个女婿重要的多。”
“随您怎么说，我是不会再掺和朝廷的破事了，累了。”
“是累了，两辈子加一起都活了一百六十岁了，我比你更累。”
“您要沉睡了？”
“不知道，不过也应该差不多到时间了。”
“您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还真有一些。”
吴正义想了想，交代道：“我会从那边定一套卫星和相关设备，我要是沉睡的时间太长，你就让科研所继续火箭的发射实验，先积累经验，等我醒过来，就把大唐带入太空时代。”
吴闵苦着脸道：“老爹，您是不是太着急了，后世可是用了好几百年的时间才开始探索外层空间。”
“您觉得以大唐现在的技术水平，飞跃式的进步真的好吗？”
“我看呐，还是先搞定地球上的事情再说吧，反正技术壁垒已经形成，百年之内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这事儿不急。”
吴正义摇头：“看过刘电工的大作吗？”
“刘电工是谁？”
“一个科幻作家，对了，你那边可能没有这个人。”
“他的作品开了什么脑洞？”
“脑洞很大，大到站在全宇宙的高度去思考文明的发展和形态。”
“听着就不靠谱，他还能脱离人类的社会形态去思考问题？如果能，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对，没有人能跳出文明形态的影响去解释我们不了解的东西，他的作品里有很多技术层面的漏洞，但是这不妨碍他提出一些意义深远的见解。”
“哦，他的什么脑洞会让您如此推崇？”
“技术爆炸。”
“技术大爆炸，这应该不算是什么太大的脑洞吧？我们那边很早就有了类似的概念。”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技术大爆炸传递出来的理念很符合居安思危的底层思维逻辑。”
吴正义将半碗鱼汤灌下，打个饱嗝，笑道：“大唐这一百多年发展的太顺利了，顺利到超出我的预估。”
“一百多年前，我没有与家乡取得联系的时候，我认为，凭借我脑中的资料，大唐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才能进入初步的工业时代。”
“但是当我联系到秦朗的时候，短短不到三十年，琼崖就直接跳过了蒸汽时代，形成了完备的基础工业体系，虽然技术水平不高，但是已经建立起了一道几乎任何后来者都无法追赶的技术屏障。”
“当然，那是我五十岁之前的想法，实际上从大食之战时，大食人开始使用火药武器时，我忽然明白过来，我们的优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我相信，不用五十年的时间，大食就会进入火器时代，前些年的大食之行证明了我的想法，大食已经发展出了完善的火器体系，那怕还很原始，但是也足够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大唐与大食之间并没有拉开技术层面的代差，直到最近大唐的大工业基础完成，才彻底拉开了与其他文明的技术代差。”
“可是这样的代差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后世的经验已经证明，所谓的代差与技术避雷都只是优势一方用来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只要走对路，所有的技术劣势都能很快弥补回来。”
“除非大唐的技术高到了能脱离人类的文明圈的限制，不然总有一天会被人追上。”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给你制造恐慌，而是想要你，想要大唐保持一颗进取心。”
“我们的眼光不能只关注当下和不远的未来，而是要放的长远一些，就算是我将大唐设计的再怎么完美，那也无法让李唐一直安稳的存在下去，哪怕明天大唐就崩盘了我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李唐能一直存在下去才不正常。”
“唯一永恒不变的、永远能保持活力的方式就是保持永不满足的好奇心。”
“好奇心是个好东西，一旦一个人觉得自己看透了世间的一切，那这个人基本上就算是走到头了，不可能再有什么进步。”
“同样的道理，放大到一个民族和一个帝国身上，如果产生了天下无敌的集体错觉，后果就是灾难性的，亡国灭族都是小事，文明的主体消亡才是绝望。”
“后世的人很奇怪为什么只有华夏文明能绵延不断的传承几千年，这个问题我不知道答案，但是我知道一个族群最基本的需求是什么。”
“那就是族群的存续，这是来自基因层面的求生本能，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为了族群的存续，就要不断的开拓新的生存环境，想要开拓生存环境，不外乎是得到更大的生存空间和更多的发展资源，如何去开拓生存空间，如何去找到更多的资源，其本质就是生存危机在推动着好奇心在行动。”
“我们不能保证大唐一直强盛下去，但是可以加强唐人的好奇心，只要唐人想要探索更多的未知，寻求更广阔的生存空间，他们就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慢慢的，在好奇心的驱动之下，在技术层面就能不断的积累，直到有一天量变引起质变。”
吴正义说了很多。
吴闵像是个聆听者，没有打断他对未来的畅想。
不过这样的美好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吴正义说道兴头上，话音一转，对吴闵道：“小五，为了保持后人的好奇心，你要辛苦一下了。”
吴闵心头一颤，忙摇头道：“别，您是圣者，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可没您那么高的眼光，有您在，我躺平就挺好。”
吴正义笑道：“别着急拒绝，是好事。”
“您这个表情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吴闵嘟囔道。
“哈哈，让你当个科学先驱就这么委屈？”
“您不是让我窃取某些大神的理论吧？老爹，您脸皮厚，我可顶不住。”
“相对论而已，你怕什么？”
“别，我一个文科生做不了这个。”
“那就学呗。”
“我可学不会！”
“能学的会，我这里有全套的专家讲义，你现在学，有个一二十年就差不多能搞定，再说了，只是拾人牙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照本宣科的本事你还是有的。”
“那你呢？您不是要当甩手掌柜吧？”
“呵呵，我的任务可就间距了”
吴正义神秘一笑：“听说过一个段子吗？”
吴闵摇头。
“万事不决，量子力学！”
吴正义有些兴奋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想找些事情做，不能就这么等死，所以我决定研究一下量子力学。”
“我觉得吧，到我死的时候我都搞不懂呢！”
“你也是，投入科学研究的怀抱，不要浪费自己悠长的生命呀！”
吴闵伸出颤抖的手，竖起大拇指道：“老爹，您是这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佩服！佩服！”
吴闵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
自家老爹这是多想不开才会跳进量子力学这个大坑呀！
和老爹想必，自己去死磕爱神的论文貌似真的算不得什么呀
而且自己是要找些事情做了。
老爹说的对，悠长的人生会很无聊的，给自己一些挑战不至于让自己失去希望不是？
就这样，吴正义父女各自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当然，用不了多久，这两个坑里就会埋进去更多的人，父女二人绝对不会孤独的。
毕竟对于未知的好奇是科学工作者的本能，一个新的理论提出，能吸引一大批感兴趣的研究者自愿跳坑
父女俩的谈话之后，吴正义暂时减少了石油的大量输送，让那边留出一些时间来进行调整。
而他则是一边等待沉睡，一遍开始阅读那些不似人间产物的科学著作。
吴闵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最基础的数学原理开始学习，每天都在痛苦中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外界的一切好像都与父女二人没有什么关系。
唐历一百四十一年五月初六，吴正义在与吴闵讨论数学计算时突然陷入沉睡。
大唐的石化产业经过提前的调整，缩减了九成的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开始向更精细化的产品开发和生产进军。
同年底，排在李飞之前四个顺位继承人因为年龄的原因退出顺位名单。
经过皇族与枢密院的讨论，李飞在年底入住东宫，成为大唐的储君。
吴正义沉睡的第二年，新港道的唐军在巡视边境时与进入美洲的大食人遭遇，双方爆发冲突。
大唐与大食双方对外宣称是因为误会而爆发的冲突，双方均对此事表示遗憾。
三个月后，双海道的皇家海军与大食海军在海上发生了船只碰撞事故。
大食三艘海船被撞沉，两艘军舰重伤。
大食王子默德三世亲自前往长安与大唐五相商讨解决方案。
年中，双方达成和解。
大唐向大食赔偿船只和人员损失。
大唐的态度引起了民间和部分官员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