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晓隅
“母君,我父亲从来不觉得你老，更不会觉得你丑，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这是父亲亲口对我说的。”严锵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锵儿——”寿曦悲痛欲绝，快速爬到我的脚下，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蛇王殿下，蛇王殿下，求您求求您，锵儿没有对您不敬，您救救他！”
我本想问问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严锵，但是我的嘴竟不受控制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说完，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我不敢相信地摸摸自己的嘴巴，我确信自己有意识，但是我就是说出了那样的话。
寿曦双眼婆娑：“蛇王的意思是？以命换命吗？”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的，不是我说的，我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寿曦却像没听到我的解释，喃喃自语：“我懂了，我懂了。”
“啊———”寿曦忽然张开双手，仰头大吼，良久，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突然冲击她的后腰部位，她嘴里吐出一颗闪烁着蓝光的珠子。
寿曦的嘴角溢出血来，却满脸的笑意，她拿着那枚珠子，瘫软在地上，咬牙慢慢爬向严锵。
“锵儿，别怕，母君来了。”寿曦把珠子喂到严锵嘴里，郑重地说：“锵儿，服下我的兽丹，你就是真正的兽族之王，以后，你就是寿国之主，切要替母君照顾好寿国的黎民百姓。”
寿曦又看着我说：“若是你回到帝擎身边，记得带我去，哪怕是我的尸首，我只求远远看他一眼，便能了以心愿。”
说完，寿曦就像全身脱力一样，趴在地上，她的身上冒出一缕缕蓝色的烟，烟雾消散后，地上趴着一头小小的，毛茸茸的像狮子又像麒麟的兽，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睛，金色的皮毛，鲜艳夺目，很像广东的醒狮。
我惊得目瞪口呆的，寿曦还真是一头兽。
刚变成兽的寿曦，懵懵懂懂的，对什么都好奇，嗅来嗅去，舔来舔去。
与此同时，严锵体内发出万丈光芒，随着光芒消散，他慢慢张开眼睛，看着我：“我怎么还活着？母君呢？”
小醒狮寿曦此时跑到严锵旁边，好奇地绕着我和严锵，嗅来嗅去，还爬到严锵身上，舔舔严锵的脸。
“母君？你是母君？”严锵不可置信地抱起寿曦。
小醒狮津津有味地吮吸着严锵的手指，我皱着眉头：“她一直吸你的手指，有没有一种可能，她饿了？”
严锵：“她真的是我母君？”
我点点头：“是的，她确实是寿曦，她把她肚子里的一颗珠子给你吃了，好像是她的兽丹，然后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严锵眼眶发红，紧紧抱着小兽不说话。
我：“你不恨她了？”
严锵没有说话。
“你别发呆了，寿曦变身前说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她要你以后照顾好寿国的黎民百姓。眼下，你还得给她喂饭，对了，你快去看看你妹妹怎样了。”
看他还是没动身，我只好站起来。
他忽然拉着我的手。
我：“严锵，我现在心情也很糟糕，不能安慰你，你自己振作起来吧。你看，星隐被打回原型，你母君也变回原型，甚至最后都没有告诉我怎么离开寿国，这下我真的完了。所以，你只能靠自己振作了，我也很难受。”
严锵：“我知道怎么离开万寿城。”
“啊？”
“你想知道吗？”严锵偏着头问我。
我一把放下抱在怀里的蛇型星隐，星隐疼得直哼哼：“吾王轻点。”
我焦急地问：“你早就知道怎么离开寿国？怎么不早说，我费这么大劲找国主干嘛？”
严锵又发扬了惜字如金的高尚品德，深深地看我一眼，便一手抱着寿曦，一手扛起寿梦听，往外走。
“哎——你别走啊，快告诉我，我该怎么离开这里。”我追了出去。
他只给我留下一个装叉的背影。
“你跟寿曦肯定是亲生的，你们就一个德行。”我气急败坏地骂。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月，严锵还是没有告诉我该怎么离开万寿城。
这一个月里，严锵在圣殿中登基为寿国新国主，国号改为“曉”，曙光殿也变成圣母殿，里面修建了寿曦的雕像。
他总在处理大大小小的国事，每次我去求见，他都避而不见，也不知道啥意思。
寿梦听康复后自请到庵堂修行，远离了尘世。
星隐的伤势，一直没有好转，他是被我打断施法，所以才会被自己的攻击反噬，修为全无。
我决定带他回万蛇山修养，万蛇山全是蛇石，对他修为有好处，而且还有焱杖那个老家伙在，应该能给予我们帮助。
经过和寿曦的一战，我恢复了一些记忆，关于我和焱杖还有星隐他们的记忆，但也是很有限的记忆。
只记得我的上一世，年幼时，触碰了焱杖，而我身上带着暗质，极光和极暗相触，引发了爆炸，我的暗质经过和焱杖的光质混合，就变成了寿蛇这样的存在。
蛇鹰和星隐均带着我的神元气，所以比一般的寿蛇修为更高。
虽然没有星隐的帮助，但我现在对召唤寿蛇轻车熟路，很快就回到万蛇山。
严锵没有挽留我，我有点生闷气。
想到当初跟他在树屋的短短几天，我以为我在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样也好，等我离开这个世界，应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回到万蛇山，星隐果然恢复很快，焱杖也在帮它，虽然每天都在唠唠叨叨地数落我们没用。
焱杖：“要是本尊在，什么曙光殿，我都给它炸了。”
我：“你除了爆炸，还能干点别的吗？”
焱杖：“这天下之光芒，全依赖于我。”
我：“为什么你消失这么久，你主人都没来寻你？”
焱杖：“。。。。。”
每次说到这里，话题就会被终结，焱杖会把自己躲进沸腾的熔浆里，好几天不理我。
我每天抱着星隐，坐在洞府外的岩石上晒月亮。
一个月后，星隐又有幻化人形的趋势，偶尔幻化成人，坚持个一分钟左右。
星隐：“王，您何不默念吾教您的心经，吸收暗月之精华，提升修为，早日回冥界？”
“念念那些词句，就可以修仙了？修仙这么简单的吗？”
星隐：“否也，王可知，修仙亦讲究缘理与天赋，王的天赋异禀，旁人不及吾王之万一。而缘理，你本生于天地仙根神家，又怎会无缘？所以，对于旁人漫长又艰辛的修仙之路，吾王却轻而易举。”
我笑了：“星隐，那我为什么会只是一个普通人，还从小受人欺凌，不得父母宠爱。”
星隐：“有所得必有所劫，吾王得之越多，劫数越大。或许，你现在成为一个普通人，已是他人为你承担了很大的劫数，亦或是，吾王已经历经劫数所换来的。”
我：“所以，你说我修仙轻而易举，又说我需历经劫数，互为冲突了。”
星隐淡淡一笑，缓缓变成那个让人心满星辰的醉人男人：“吾王悟了这个冲突的理，便大成了。”
“行吧，我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大成。”
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星隐教我的梵文。
随着梵文在脑海里萦绕，一股暖呼呼的气息，顺着天灵盖，慢慢钻入我的体内，就像是头顶有人在烧着水，那股水气钻进发顶，体内，又在全身流窜，凝聚到丹田，这股气息非常舒服，我感受到自己的元气生生不息地萦绕全身。
“兮语，不要乱了气息。意想着头顶青天，脚踩地根冥界，将你融入这天地万物之中，一采天地之灵气，二采花草树木之鲜气，三采心之所往之气。”上次见到的那个男人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听到他声音，我连忙睁开眼：“父君，我又见到你了，我何时才能修得大成？”
我对他还是没有记忆，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我上一世的父亲，因为我内心里对他很依恋。
父君敲敲我的头：“你呀你，如此急躁，修为又怎能提高？父君知道你心急想嫁与那福神为妻，可是为父一直不解，为何是他？且不说那福神年长你几千年岁，他双瞳丑陋不已，生性高冷，可不是良配仙侣。”
“哈？怎么又冒出一个福神？我怎么会想嫁给一个比我大几千岁的老头？”
父君摇摇头：“切，为父又怎知你心思，自从你见过那福神后，逢人就说要嫁与他为妻。现在福神见你就躲，深怕别人取笑他为老不尊，逗弄你这样的小仙。”
我点点头：“谁知道呢？我也想不起来了。我能不能去看看那个福神，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父君：“你又找借口去见他，这次倒是新招数，以前借着给福神吃的，穿的，这次装失忆，倒是有些新意。哈哈，你这调皮鬼。”
“主人？主人？”星隐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原来我又睡着了。
我：“我梦到父君了。他说我想嫁给福神，可是我不记得福神长什么样。”
星隐不悦地说：“福神，可不就是长得像万寿国圣子，哦，不，就是现在的寿国国主严锵一般模样吗？又老又丑，还有两眼皆有双瞳。”
“怎么会？”
星隐：“那时候，我还只是你体内的暗质，没有自主意识，只是成为寿蛇后，延续了你的记忆。严锵确实与福神一模一样，一样的络腮胡，一样的五官，体魄，特别是一双双瞳的眼睛，我第一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因为你触碰焱杖，被炸下凡呢。现在看到你来到这里，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我：“你意思是，我是被福神带到此处的？”
星隐：“正有此意。原来在天界和冥界，你逢人便要说嫁与福神，看似福神躲着你，但有不少神尊说，指不定福神看你貌美，与你许诺何物，让你心甘情愿要嫁与他。我想着，福神与你都来到这里，或许是福神，想与你在此了以仙界的夫妻缘分。”
我：“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回去找他，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或许，我也可以问问他是不是福神。”
星隐：“主人，我的身体已无碍，后续的修为，需成百上千年来修行，主人若是想寻一个答案，便去也。”
我点点头。
又过了一个月，我看星隐身体已经稳定，收拾行囊再一次回到万寿城。
来到寿塔前，我抬头，便看到寿塔的东边在修建一座建筑物。
寿塔并不是一座塔的名字，它是寿国皇族的居住地，是一个建筑群的统称，有点像我们的故宫博物馆。
严锵刚刚接管新政，政局不稳，为什么还要大修宫殿？
我走进寿塔，虽然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不过我进出寿塔，护卫没有阻拦我，还跟我鞠躬，倒也方便。
我走到那个建筑物前，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干活，看着是一座挺大的宫殿。
我随便抓了一个路过的宫女：“那里在建什么？”
宫女向我鞠躬：“禀蛇王，那里是国主为您修建的中宫寝殿——晓隅。”
“哈？中宫寝殿？中宫？你确定吗中宫不就是国后的寝殿吗？”我挠挠头，难道他们中宫的意思跟我们那边不一样？
“是，就是国后的寝殿。封后大典的时间紧促，大家都在赶制凤袍，以及大典的物什，中宫的寝殿也在赶工中。”宫女认真地回答。
我茫然地问：“你是说那是给我建的？我是国——后？我怎么不知道？那寿玉莲呢？”
宫女也一脸茫然：“殿下怎会不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国主登基祭天时，他说他的兽印给您了，您也承认了。”
“兽印不就是蛇王印吗？”我疑惑地问。
宫女摇摇头：“不是，兽印不是蛇王印。兽印就是我们寿族的定情物，一印一生一双人，兽印就相当婚约定情物。”
我细细回想严锵登基那天发生的事：
“先主曦，归于五行之初，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曦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国主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世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良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年为“曉”元年，朕之兽印已赐蛇王元晓，从此君后同心同德，共勉之，此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
当时，严锵说兽印赐给我，然后朝我伸出手，我以为是说蛇王印，在众人面前又不好扭捏，就把手放他手掌中，前面听了一大串古文，忽略了之后那一句“君后同心同德”，我一心只想问怎么离开万寿城，无瑕关注到当时所有的大臣下跪时喊的是：“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连忙抓住那个宫女：“兽印是什么，长什么样？我马上还给严锵。”
宫女诧异万分：“兽，兽印，就是兽与兽那个，就是这样亲嘴，互相留下对方的唾液，继承对方的兽能。”
我惊得放开那个宫女，连连后退，两腿发软，原来，当初他用嘴给我喂水，那时候，我就已经接受他的兽印，按照他们的规定，我们从那时候起，我和严锵就是夫妻关系了。
而我能夜视，是因为继承了他的兽能。
怪不得，当初严锵失忆的时候，闻出我体内有他的气息。
难道，严锵真的是福神转世？我冥冥中来到这里，又遇到严锵，都是因为福神的原因？
我摇摇头，不可能，如果真的是所谓的福神，他动动手指，我就乖乖就范了，不应该搞那么麻烦啊。
严锵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刻不容缓，我得跟严锵解释清楚，我不用他给我负责。
我跑出寿塔，赶回圣殿中，冲到严锵的书房里，发现里面全是人，外面还排着队伍，等着觐见。
那些大臣看到我，连忙鞠躬：“蛇王殿下。”
我挥挥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悄悄地靠近书房门口，不让门卫报我的名字，我听到严锵正在和大臣讨论治水和扩充疆土的事。
“国主，你先用一些粥吧，您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一个宫人说。
原来严锵还真不是故意避而不见，他是真的很忙。
严锵：“玉将军如何了？可否将母君留下的几棵雪参都送与玉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