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雪月（14）
呼啸的雪风吹过之处，每个旅客都禁不住弯下腰，依靠全身的力气稳住自己。
连人高马大的乔思安都隐隐有些站不稳了。
而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他们还得逆着风跟在贾香等人身后往前走，还不能掉队。
被吹的脸部肌肉都有些发酸的乔思安一手拉着险些被吹跑的林盼盼，一边有些不安的眯着眼看着不远处被江砚牢牢握住胳膊的木安，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木安没被吹跑。
就在他这么想时，前方传来了贾香的声音。
她的声音在这么巨大的雪风中依旧清晰，清晰到令人心生不安。
“各位旅客，我们即将到达景点‘雪村’，请各位旅客注意脚下雪地的塌陷。”
话音刚落，离乔思安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孩突然惊恐的喊了一声。
一切只是瞬间发生的事。
女孩脚下本来平整的雪地在突然间塌陷了一半，整个人骤然间掉落了塌陷一半的雪坑中。
幸运的是她在掉落之前双手扒在雪坑的边缘上，这让她缓冲了不少，减缓了滑落的速度。
年轻女孩脸色惨白，本来清秀的脸上涕泗横流，一点都看不出属于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烂漫。
她呼救的声音在寒风中忽明忽现，几乎让人有会下意识的忽略。
“救救，救救我，救救我……谁来……谁来帮帮我啊……”
女孩吃力的扒着雪坑的边缘，崩溃的大喊。
可惜的是，在她的呼救下，围绕在她周围的旅客们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跑过去，有些旅客甚至直接从她的手上踩了过去。
明明他们只需要弯个腰，伸手拉一把，女孩就可以得救了。
寒风之中，女孩惨烈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被踩的指骨冒血也不愿意松开扒在雪坑边的手。
但是她还是肉眼可见的在往雪坑里滑落。
雪本来就是松软的，哪怕她再努力，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惯性往下滑，即使女孩已经拼命的控制住颤抖的手指，还是阻挡不了自己不断往下滑的下场。
巨大的绝望让女孩痛苦的大哭，却又因为寒风中夹杂着的雪粒子被堵住了嘴，整个人吃力的嚎啕大哭。
几近无声。
还在拼命往前走的乔思安暗骂了一声艹，他对着旁边的林盼盼低声说了句什么，在后者迟疑的点头下扭头朝着女孩的方向赶了过去。
乔思安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上，脚下的雪层被他踩的不断发出细微的声响，隐藏在寒风之中。
周围的旅客npc们面带欣喜的跟在贾香和中年女人的身后，那些看起来像是新人玩家的旅客们也不敢走散，有些人倒是会同情的看一眼还在苦苦挣扎的女孩，更多的人却只是事不关己的闷头往前跑。
“好可怜啊……”
“没办法，这种天气，她就是运气不好……”
“就是啊，运气不好踩到坑里了，我们也不能转身去拉她吧……”
“我们真的救不了她啊……”
“……”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楚，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人心底的自私和恐惧，都在寒风中被彻底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每个人其实都没有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所有人的心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和他／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有的旅客们都沉浸在自我催眠的意识里，催眠自己去忽略一个正在求救的生命，忽视一个可能会被救起来的生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却从他们中间快速跑了过去。
旅客们的窃窃私语声在一瞬间停止了几秒。
有人惊恐而震惊的朝着那个人影望去，喃喃自语：“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往后跑？！”
“他在做什么？！”
“他是想要去救人吗？”
“怎么可能，这样可能会死的啊……”
“……”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语气都不可避免的带上了颤抖和怀疑。
木安的胳膊还被江砚紧紧握在手里，他努力伸手扶了下被风吹的掉落了一半的墨镜，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唯一逆行的乔思安，心底隐隐一动。
“你不阻止他吗？”
木安问。
他很疑惑。
乔思安每次都会做出一些让他觉得费解的事，不管是一开始他急于早点见到白筝，想要让乔思安做一些可能有危险的事，还是像现在，乔思安想要去救那个明明和他们素不相识的女孩。
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木安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无法理解乔思安的想法了。
不管是白筝，乔思安，林盼盼，亦或者是江砚，木安其实都不太理解。
他们太奇怪了。
但好像又很真实。
唯一一个算得上是冷心冷情的江砚，却也不会做出一些令人心悸恐惧的手段。
最起码目前而言，江砚并没有做过什么。
面对木安的询问，江砚只是停住了步伐，隐在墨镜下的眼皮微微合上，木安听到他很轻的笑了声。
江砚看着乔思安朝着女孩奔去的背影，伸手将墨镜往上推了推，语气中隐隐有些诧异。
“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木安噎了一下：“就是，这样难道不会很危险吗？”
江砚反问道：“那你觉得思安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很危险？”
木安下意识道：“他知道。”
这句话刚一出口，木安自己就愣住了。
对啊，乔思安他自己不知道吗？
乔思安知道。
木安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江砚这句话的意思。
江砚：“这是思安自己的选择，不管他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做下的选择，还是头脑一热做出的选择，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江砚的声音在呼啸的雪风中有些失真。
他静静的看着乔思安狂奔到即将掉落的女孩身边跪下伸手去拉后者，眼皮微垂。
“没有人能够确定自己当时做的是对还是错。”
“随心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