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万年孤魂
八宫镇的诡事，就这样落下帷幕了吗？
秦荒手握阴阳两界花的花瓣，感觉到一股力量流转全身，然后这股力量忽而进入瀚海夜明珠之中，两者之间产生了莫名难寻的联系。
就在此时，那个被阿菀附身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这一幕把旁边的藏星吓了一跳，她急忙躲到叶郊和聂疏狂身后。那女子身上突然飘出一缕黑气，霎时之间，黑气转变为狂风掠向秦荒。下一刻，秦荒便被这阵风刮向远处，然后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秦大哥！”
“秦兄！”
秦荒被抛向空中，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刹那间，他已被刮飞了千丈之远，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中，然后重重地摔下来。
“唔……”他捂着胸口疼得厉害，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
忽而，那一阵风竟然重新聚拢而来，幻化成一道人影，这人影全身乌黑，面色狰狞，看起来根本不像人！
秦荒急忙摸了摸腰间的瀚海夜明珠，幸好珠子还在，此时的珠子竟然有些发烫，可他又不敢拿出来，怕被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夺了去。他之前怀疑过八宫镇有六股势力，其它五股都捋得通，唯独第六股藏得太深，如今看来就是此人无疑。
对方却道：“你就是秦荒吧？不用藏着了，把瀚海夜明珠拿出来。”
秦荒心里骇然，嘴上遮掩道：“瀚海夜明珠是什么？”
“我们交手了两次，每一次都是瀚海夜明珠帮了你，在我面前你就不必演戏了。”
秦荒不解道：“这么说来，那个女子身上同时附身了你和阿菀两个人？”
对方回答：“你说的不准确，阿菀附身在那个女子身上，而我附身在阿菀身上。”
“你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摇了摇头，“先不急着说我的事，先说说你的事。她们姐妹二人投身轮回之后，阴阳两界花进入瀚海夜明珠之中，而珠子里的那个人有希望通过阴阳两界花来复活。”
对方的这句话让秦荒的内心泛起惊澜，复活昭夷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但凡有一点希望，他也会去尝试。然而眼前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他有什么目的？秦荒不知，但之前昭夷自己便说过只能借助神力复活自己，阴阳两界花融合了神鸟精卫的神力，应该是满足条件的。
如此想来，他谨慎地将瀚海夜明珠拿出来，只见珠子泛着水波般的光华，光华潋滟直四面八方，映亮了这片夜空。
向阳之花和向阴之花的花瓣在夜明珠中缓缓转动，而在它们旁边还有一缕白气在宛转飘动，这缕白气就是昭夷的一股执念。
阴阳两界花在滋养着昭夷的魂魄，这看起来确实有效用。秦荒在一旁耐心等待着，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后，夜明珠中并没有进一步的变化。
秦荒疑惑道：“怎么回事？”
那人摇头道：“你别看我，我只是说阴阳两界花有望复活珠中之人，没说一定能。她已魂飞魄散，即便有神力加持，也无法重塑身形。更何况，这两片花瓣只是有残存的神力，又不是真的神仙。”
秦荒望着夜明珠，眼中既有希望，又有担忧。忽而他想起了什么，何不试一下祖传秘法？或许彭祖留下来的秘法需要和神力相配合，才能复活烟消云散之人。那日与昭夷在捧月峰相别之后，秦荒就已明白，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救昭夷回来。
他也不管有外人在场，便伸出手触摸悬浮在空中的瀚海夜明珠，手浸入光华之内，然后默念着口诀，手指端传来温热之感。
“嗯？”一旁的那人惊诧地望着秦荒的举动。
秦荒将祖传秘法在体内运转一周，双眼紧紧地盯着夜明珠，只见有一缕缕气息传入珠子之中，然后与阴阳两界花相融在一起。此时此刻，瀚海夜明珠、阴阳两界花和秦荒三者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联系。
秦荒手指端不断地传出气息，这传出去的就是他的生命。在某一时刻，两片花瓣突然粉碎成烟尘，随着昭夷的执念以及秦荒的生命一起流转。
渐渐地，他似乎感应到夜明珠中出现了昭夷的气息，他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这何止是以命换命，简直是把魂飞魄散之人换了回来。”那人喃喃道，他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稍许，夜明珠中的那股气息流转为白色，再从白色流转为金色。在璀璨金色光芒的照耀之下，四周的景象仿佛进入了落叶萧萧的深秋。
忽然，一缕金色光流游弋到夜明珠之外，然后塑造出昭夷的身形。当光芒黯淡下来之时，昭夷的整个身形便已塑造完成。此时，她一把抓住瀚海夜明珠，再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秦荒长呼一口气，心中的执念总算实现了，当初他爹复活了他们母子二人，没过多久便去世了。这一次，秦荒复活了原本烟消云散的昭夷，必定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不知自己的寿命还剩多少，只是他要把这件事埋在心底。
令秦荒意想不到的是，昭夷一把抱住了他，肌体接触之处有温热之感，确实是活过来了。可没过多久，昭夷的身体又变得虚幻，秦荒穿透昭夷虚幻的身体，差一点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秦荒诧异道。
一旁的那人解释道：“没有完全复活，现在是半人半魂的状态，但也极为不易了。”
昭夷这才注意到此人的存在，皱眉道：“你是谁？”
那人回答：“既然你们的事情已完成，那该轮到我了。”
“你是附身在阿菀身上的人？你是八宫镇背后真正的主谋。”昭夷谨慎地望着他，同时与秦荒一起后退了两步。
对方回答道：“我是一个流浪的孤魂，曾经有个名字叫梁瑜。你们可知天上的月亮是哪来的？你们可知万年前酆都鬼城是什么样子的？”
昭夷道：“我知道人死去之后，执念会飘到月亮上，但不知月亮的来源，还有万年前的酆都鬼城，你见过？”
梁瑜仰望夜空赤月，回忆道：“我这个魂魄已在世上飘了万年，万年之久，可有些记忆仍然如昨日一般。万年前，天上没有月亮，人死之后的魂魄会飘到酆都鬼城。”
梁瑜说他自己是个万年鬼魂，昭夷和秦荒都大惊失色。万年，人世间几度沧海桑田，纵使有炽热的星辰，在苍穹上空飘得久了都会慢慢冷掉，更别论活不到百岁的一代代人了。万年，多少记忆会掩埋在泥土中，亦或是飘逝在风里。
昭夷说：“可现在的人死后魂魄也会飘到酆都鬼城。”
梁瑜摇头道：“不一样。在万年之前，酆都鬼城的黄泉口有一棵巨大的树，名为今生树。鬼魂在投胎转世之前若是有放不下的执念，可以将执念挂在今生树上，也算是一种对今生的留恋。可挂在树上的执念多了，酆都鬼城的黄泉口就产生一股强大的邪力，影响了别的鬼魂进入黄泉投胎转世。”
“那后来呢？”秦荒问。
梁瑜继续说：“亿万道执念挂在今生树上，引起了阴阳失衡，一般的神仙都难以对抗。就在这个时候，神女望舒从东海去往酆都鬼城，她在半路上与我相遇，我们一起踏过万水千山，斩妖除魔，一起来到酆都。那时候，我已爱上了望舒。”
他在讲述这个回忆时，眼中是满满的情义。秦荒和昭夷两人的脑海中也能想象那样的场景，他们接下来去往月乡的路或许也是那样子的。
梁瑜继续讲述说：“望舒拥有悲天悯人之心，而我会无条件地支持她。那一日，我和她冲向今生树，与树上的邪念大战，战况无比惨烈。半日过后，我战死了，变成了一缕魂魄。呵，可真是巧了，黄泉口就在我脚下，投胎都不费力。而望舒斩杀了树上的邪力，然后将树上的所有执念带到苍穹之上，她整个人化为了月亮。”
“自那之后，人们死后的执念去往月亮上，神女望舒太伟大了。”昭夷恍然，她终于知道为何人们死后的执念会飘向月亮。
“那你呢？”秦荒问。
梁瑜苦笑了一声，说：“我放不下望舒，没有去投胎转世。然而她离我有万里之遥，我如何才能见到她？她在临走前告诉我，人的执念如果去往月亮，前十日有自我意识，十日过后就成为了没有意识的残念。如果我的执念飞到月亮上，与她只有十日的相处时间，我不愿。于是，我只能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什么意思”昭夷疑惑不已。
梁瑜说：“意思就是我附身在别人身上，那人死后，能带着我的一部分执念前往月亮，与望舒有十日的相处时间。十日过后，我的本体魂魄又会重新附身到下一个人身上。这万年以来，我不知附身了多少个人，每次都选择命运不好之人，因为他们通常执念颇深。每过几十年，我就能与望舒相处十日，那十日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秦荒和昭夷终于明白了，“所以你这一次选择了阿菀，因为她是向阴之花。”
梁瑜点了点头，然后三人都沉默了。
没想到，阴阳两界花和精卫的谜团外面还套着一层谜团。两层谜团都解开之后，秦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生何苦？执念何苦？竟然能让人用永生永世的代价去守着一份执念。
许久之后，秦荒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