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远在极渊地狱的死神, 气息微微那么不稳了一下。
水幕镜已经撤下，令他心乱的魔障也便消失，但一层层纱帘后跪坐在地的楚新心依然若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死神刚才……？
她很清楚死神不是因为可笑的“同学情谊”把她带到这儿来的，要说刚被他挟走的时候她还怀着一丝希冀, 做着美梦, 现在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神的行迹, 当真不是人类可以揣测的。
火神一死, 她再无神的护佑，就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再也没有从前的事事顺遂。
就算是再回到人间, 没有家世，没有任何倚仗的她, 就算回到xx中学也很难待下去。
为什么……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忽然, 楚新心飞快抓住脑中闪过的一道身影，顿时明悟, 咬着牙朝死神的方向跪了下去。
她这辈子还没跪过谁，情势所迫。
叶轻！
死神化作江棋，就是为了接近叶轻！她算想明白了, 他一转学就刻意选在叶轻身边入座，后来也处处照顾，对她的邀约视而不见，有意奚落……很明显, 死神这次挟她来, 是替叶轻出头，找她麻烦！
她确实不喜欢叶轻，也暗暗和她较量，但她真不是故意抢她男朋友, 顶多是个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恶劣想法，要怪就怪林小明那么轻而易举被诱惑……
“死神大人乃是真神，应该不会为难我一介凡女……”她思量着开口，这话一出，就算是死神应该也不好意思真拿她怎样了。
可惜听来一句冷哼。
“最好少拿这些话堵我，这世上的事只有我不想，没有我不敢做。”死神话音淡淡，却莫名给人一种沉重感。
楚新心这才冷汗涔涔的惊觉，死神并非江棋所表现出的那般冷酷，而是真正的漠视生命，漠视一切规则，根本不能用人性角度揣测。
“你自恃聪明，又被神眷顾，改了运道，自以为能把凡人拨弄于掌心。”死神一句话狠狠撕开了楚新心虚伪的面皮，见她面色一瞬间煞白无比，多了几分凌虐快意，“你以为你仅仅是没投个好胎，尽管处处比她强，却处处被她压制？”
凡间生灵皆有私欲，相互攀比生出嫉妒之心，有些人不表露出来，只是因为不能。当她这么个贫苦人家的女孩有幸得到神眷，有了靠山腰杆儿挺了，发现即便是作恶也不会得到惩罚，人性的阴暗一面就彻底展露。
楚新心浑身发抖，她只对死神嗜杀的凶名有所耳闻，但他既然是生灵，既然也能被叶轻打动，就说明不是完全的不近人情，所以她还怀着一点小心思，妄图用这张嘴与他一辩。
没想到他什么都看穿了……
死神与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是真正被神睥睨着的一只蝼蚁，被神威锁死，动弹不得，所有被她掩藏起的罪行不受控制的列出，一条条如同巨山般砸在她身上。
“我不是，我没有……求死神大人网开一面！”
“晚了。”
死神抬手，掌心虚握，一柄缠绕着丝丝死气的弯月黑镰显现。
黑镰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嗡鸣着，其上换换幻化出一抹虚淡的人形，是一名清冷的灰发青年男子上身。
灰发青年垂眸看了楚新心一眼，那一眼古井无波，却仿佛能洞穿灵魂。
“污浊的灵魂，还有一丝神念……少见。”他说。
死神道：“我原本不屑于用灵魂祭炼之法，因为那太残忍，我对人类没什么偏见，更不至于深仇大恨。
只是，如今形势免不得我与天神一战，他在几万年前就做了层层布置，要打破这个局面，只有解了你的全部封印。
她的灵魂特殊，虽非极品，也算万年难得一见，何况有正神为她加持。
现在，吞了她。”
……
一道极强的紫黑光束自下而上，从极渊深处直冲云霄。
九天之上，叶轻的心神莫名震了一下，下意识往池子外看去。
好强大的力量……竟然突破了天神设下的结界，而且是从下界发出的……
天底下还有谁敢如此放肆？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哪位神。
“弯月黑镰吞了一个人类灵魂，解开了封印。”她身后，天神忽然说话了，幽幽地，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以前不屑用的手段，还是用上了。”
叶轻挑眉：“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不是一向不择手段……”
这话几乎没经脑子就蹦了出来，说到最后却又稍稍少了底气。
她想起了江棋。
她认识的死神，不像众神传言中那么可怕。
而且细品天神这句感慨，似乎可以从另一种角度理解——死神分明有解开黑镰封印的能力，却不屑于利用人类灵魂。
收割灵魂注入地狱，与完全吞噬灵魂，对他而言是两码事，前者乃是死神职责所在，为维护天地秩序的稳定，后者与天地秩序无关。
叶轻一个激灵，顿悟的力量如电流般从天灵盖散布全身。
她的神体在水池灵气的作用下，已经重塑了一半，这股顿悟的力量来得蹊跷，又给她加速了一倍。
顿悟还没消失，她知道这是难得的好处，本能的深想。
天神讨伐死神，打的就是维护三界安稳的旗号，他虽未明示，但从那三言两语中透露的玄妙讯息中，众神大概得知这两点消息：
其一，死神主毁灭与破坏，作恶多端，不择手段，是众神公敌。
其二，只要能杀了死神，世上便再也没有死亡威胁，神不再会陨落，而是象征着真正的永恒。
但是……凡人呢？
人类若能长生不死……
不！神怎么可能会允许人类长生不死！不仅仅是人类，任何生灵的不灭都是灾难——死神这一神位的存在，只因为生灵恋生恶死而被赋予了负面意义，但对天地本身而言，天神与死神各司其职，都是基础规则的一种，无关是非善恶！
叶轻的世界观，小小的颠覆了一下。
想到这里，她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因被天神重视的喜悦迅速打消，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运转。
细思恐极。
站在更客观的角度，众神都被天神带跑思路了。
或许是千万年岁月流逝中天神刻意的营造，或许是有心之神故意散布消息带节奏，或许是天神操控下潜移默化的影响，所有的神自幼就有同一种认知：天神即为正义，掌管死亡之神不但邪恶，且他的存在威胁着每一位神的生命。
讨伐死神，不仅为己，还师出有名，是伸张正义。
而天神作为这世间唯一能对抗死神的存在……他之所以要讨伐死神，那必不可能是为天地安稳，而是私欲。
——至高神本应只有一位，只要死神存在，天神就永远不能成为世界的主宰。
叶轻感受到天神的视线投来，额角微微沁出冷汗，把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收了收。
只是猜想，只是猜想。
不过，事关她神生以来的信仰，既然怀疑了，就要想办法在不惊动天神的情况下探一探。
“嚣张。”她很快有了计较，故作厌恶，眸光扫过那道冲天的紫黑光束，刻意撇过脸去，“死神这么做，不就是和天界宣战吗？死气都冲到九重天上了。”
“无碍。”身后的男子幽幽叹了一声，遂即弹出一指。
天神的样貌向来无人得知，若无高强神力，只能看见淡淡白光中包裹的青年男子虚影，凡人见了根本抬不起头与他对视，就算神们能洞穿那白光，也只依稀能见到一袭洁白无垢的衣袍。
那一指弹出的一小道气流，冲出几百米后竟越涨越大，最后撑开一道光罩，将冲天的死气笼罩住，一寸寸压下。
有史以来第一次两位至高神同时出手，立马乌云密布，天生异象。
这还只是前奏罢了。
天神的手已经落下，仿佛外边的狂风骤雨与他无关：“这几天待的可好？”
天神的声音并不苍老，反倒像是柔弱的青年男子，慈爱温和，但隔着那层白光，总是给人一种淡淡的威严与距离感。
叶轻很意外这种大人物会关心自己：“多谢天神大人，神界自然比人间舒适安逸……”
“好。”
她甚至从他的话里听到了淡淡的笑意。
就……就挺不可思议的，天神这么平易近人？以前记录在壁画里的事迹都是假的？
她暗自嘀咕着，也不见天神说下句，只好往下沉了沉，假装在尽力重塑神体。
空气中流淌着微妙的尴尬，也不见天神离去。
不知过了多少天，她神体重塑几乎完成，偷偷回头瞟了一眼，果然天神还在。
她都怀疑他是一不小心打了个瞌睡……毕竟这种和天地一样命数的神，对时光的流逝不太敏感。
就在这时，却见他伸出一指，朝她额心点了一下。
那一瞬，她脑海中多了许多未消化的念头，一股力量从眉心钻入身体，将刚刚完成重塑的神躯激活，与她的本源力量融合。
是神位加持！
无名小神不会有神位，只有拥有神位的神才是正神，才拥有支配天地某种力量的权利。
可就算是天神，也无法直接赋予正神神位，这股力量又有些熟悉……
“我过分溺爱的命运女神——”天神身上的白光似乎淡了些，让她能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他不再盘坐，从虚空中一步步向她走来，嗓音任谁听了都只能用“舒服”二字形容，无他，这世上没有任何生灵能描绘出天神的气质。
那只主宰天地的手，温柔的向她伸出，那一刻，他周身的白光更加庄严神圣。
“叶轻，恭喜归位。”天神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一口气更完的……结果这一口气太长了，嗝儿
《我有99张底牌》会接档这本，本来打算这个月开的，但这本还没填完所以……咳，我高产君又不是什么鸽子，怎么会坑呢，顶多新文咕一段时间，把这本填完再填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