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眼万年
“很荒唐吧”
柏溪风对着杜如筠扯了下嘴角,语气却分外平静。
“后来父皇总觉得是我害死了母后,所以也不喜我,从不亲近于我,长姐为了能留在宫中照顾我,所以直到二十五岁,还未嫁人。”
杜如筠怔怔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是讷讷道:“后来呢?”
柏溪风苦笑,他始终记得十二岁那年中秋雨下得很大很大。
天上惊雷阵阵,忽明忽暗的闪电,似乎在警示人们灾难将至。
那夜,是枉生血蛊第一次发作。
枉生血蛊是曼陀教禁术,枉生血蛊虽闻名在外,却从没有人真真正正见过。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余,可那夜的痛苦,柏溪风记忆犹新。
痛,头痛欲裂,像是要将他脑髓一点点碾碎一般。
灵魂如同被抽离出肉体,他的灵魂站在旁边,亲眼看到自己的躯体,不受控制地杀戮不息,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无异。
那夜的灵虚宫,鲜血融入雨水将大地铺上一片诡谲的红色。
等清醒过来时,他的身子已经被铁链牢牢缚住。
柏凤城颤抖着手,将长剑架在年仅十二岁的柏溪风脖颈上。
雪白纤细的脖颈上,一条血红色的伤痕格外刺眼。
柏溪风忍着疼痛,一脸迷茫地看着柏凤城,十二岁少年用稍显稚嫩的声音,颤抖着喊道:“长姐我疼”
“长公主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一旁传来柏凤城的未婚夫婿、皇城禁卫军统领谢襄的声音。
那时的柏溪风不过十二岁,中枉生血蛊非他所愿,嗜血杀人亦非他所愿,柏凤城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胞弟,借雨水做伪装,任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若是长公主下不了手,臣愿替公主代劳。”
谢襄看着不远处那个少年,眼中隐隐有丝激动和期待。
柏溪风死了,他便可以早些同长公主完婚,何况陛下只有柏凤城和柏溪风两个孩子,柏溪风死了,那他作为长公主的驸马,无论是他还是谢家,未来前途无量。
“谢郎”
“臣在。”
柏凤城的声音发颤:“谢郎与我情投意合八年整,你是懂我的,对吧?”
“自然”
谢襄垂眸,他抬头看着站在他前面那穿着一袭金红色宫装的背影,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
赐婚的圣旨在八年前就已经下来了,可柏凤城总能想到法子推脱,他等了她足足八年。
“对不起”
柏凤城闭眼,下定了决心。
“长公主可是要臣下代劳。”
语落,谢襄尚未反应过来,脖颈处就传来一阵刺痛,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一脸决绝的女子,倒地的瞬间谢襄才明白,他从未看清过柏凤城
濒死前,视野被雨水模糊,身体动弹不得,耳畔是宫人们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柏凤城举起手中剑,高声道:“死士听令!除太子外,所有人杀无赦!”
次日,听闻灵虚宫有歹徒设计,将前后门关闭,纵火烧死宫内所有人时,柏成旭震怒不已。
有其父必有其女,整个北渊,柏成旭才是最了解柏凤城那个人,敢纵火烧宫杀死禁军统领的人,只有长公主柏凤城。
柏凤城和他太像了,可偏生他只能帮柏凤城圆这个谎。
柏成旭大致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
昨夜枉生血蛊发作,太子发了狂,柏凤城痛下杀手血洗灵虚宫,甚至不惜杀死未婚夫婿来保太子。
可他不能罚她,因为他只有柏凤城和柏溪风两个孩子,倘若昨夜事情昭告天下,那柏溪风和柏凤城都不能活。
这或许就是老天的惩罚,柏成旭心脏抽痛,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御书房。
柏凤城挟了柏成旭,以太子柏溪风受惊得了失心疯为由,下旨废太子,转而立柏凤城为皇太女,废太子被封为景王,迁出京城,永不回京。
变故之后,柏成旭一病不起,柏凤城奉旨监国。
女子做皇帝远比男子艰难,柏凤城硬生生在无数冷枪暗箭中,将那把龙椅坐稳了。
看着柏凤城坐稳龙椅,柏成旭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前柏成旭手中拿着一只凤簪,轻叹了声:“梓歆。”
柏凤城眸光深沉地看着榻上两鬓斑白的柏成旭,心中默默祈愿,愿下辈子父皇和母后不要再见面。
柏凤城坐上龙椅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年仅十四岁的柏溪风秘密送回南月方家。
回到方家时,方家家主和夫人早已须发尽白。
柏溪风长相随了母亲,他刚踏入方家大门时,正值严冬,当年方梓歆离家时,也是初冬时节。
二十年未见方梓歆的方家二老抱着柏溪风泣不成声。
对于方家二老的嘘寒问暖,柏溪风始终低头不语。
母后想掐死他,父皇疏远他,就连一手带大他的长姐也曾将长剑架在他脖颈上,在边城,他受尽刁奴冷眼,夜半时时惊醒,生怕有人暗杀他。
过往种种,就像是一道伤痕,始终烙印在他的心底,不时就会隐隐作痛。
柏凤城送柏溪风去方家的时候,早就将柏溪风的情况以书信形式告知了方家二老,信中嘱咐,生死皆由方家二老决定。
方家二老当然知道枉生血蛊的厉害,可方家二老看重情谊,二老撕毁了柏凤城的书信,将柏溪风入了族谱,倾尽财力为柏溪风求医问药。
痛苦总是需要发泄的,柏溪风在江湖上成立了刺客组织落雪阁,拼着一条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声。
他遗传了方梓歆的经商天赋,柏溪风所建立的京玉楼,在南月及周边各国均有产业。
方家二老去世后,他四处搜集能够解往生血蛊的药
无聊的时候,柏溪风同好友杜如风打赌自己能考中状元。
后来中了状元的他,本打算装病回归江湖,不想却遇到了意外。
有的人,见一面,便想与她一世
柏溪风见杜如筠便是如此,没有原因,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那般,从怦然心动到一眼万年,没有很多铺垫,他只知道他想要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