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邙山
“今晚我就修书回杜府定下婚期好不好?”
杜如筠看着柏溪风灼灼的眼,不敢再答一句话,她只得踮起脚尖倾身覆上那两片薄薄的唇
雨渐渐停了,柏溪风浅浅回应着杜如筠的吻,难道今晚就呵,如筠想要他,又有何不可。
指尖触到绛紫色衣带时,杜如筠心脏忽然如火烧般疼,这样的疼痛今天已经来过好几次,这次更加剧烈。
她连忙推开柏溪风,扶着身后的桌案,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柏溪风一愣,见杜如筠跌坐在地上,他连忙蹲下,担心道:“如筠?”
“我”
杜如筠秀眉轻蹙,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她看着柏溪风,声音微哑:“我我心悦于你”
语落,终于忍不住将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艳红色的血将浅紫色衣襟染成一片妖冶的红。
杜如筠弓着身子,一半迷糊,一半清醒手死死揪着柏溪风的衣摆,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舍不得、对不起这类的话
看着杜如筠的模样,柏溪风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连忙探上杜如筠的脉搏,心中大惊,脉搏竟如此紊乱
“咳咳”
他眼睁睁看着怀中的杜如筠又呕出一口鲜血,竟有一瞬的惊慌失措
“主子!”
轻尘敲了敲门:“送杜姑娘回来的那位姑娘,留下了一封信,让我尽快送给主子。”
“进来,把信给我。”
柏溪风说着,将昏迷的杜如筠抱到床上。
他接过轻尘递过来的信,心头一震,差点没站稳,手中信纸像一片枯叶般从指尖滑落到地上:“七日烬”
“七日烬!”
轻尘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杜如筠,传闻七日烬的毒,药石无解。
“轻尘,备马”
轻尘抬头就见柏溪风眼角微微泛红,他沉声道:“马上出发,我们去邙山”
“是!”
轻尘领命,转身便拈着轻功离开了。
倘若七日烬能解,那世间便只有一个人可以解得此毒。
马车连夜从阳城出发,一路北行日夜不歇。
这几日,杜如筠昏睡过去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她每次醒来多半是疼醒的,这时候,柏溪风会轻轻将她揽在怀中,问她梦见了什么。
她努力地撑着精神,轻轻呵出一口气:“梦见我还活着我现在还在做梦么?”
柏溪风心脏微微抽痛,轻轻捏捏杜如筠的手:“不是梦,你会活着,我们会白头偕老,一直一起。”
“咳”
杜如筠努力不咳出血,血腥味在口中扩散着,她不再回答,只是看着口中呵出的白气:“我们去哪里?”
“去邙山”
“邙山?”
整整奔忙了六日,终于在杜如筠中了七日烬的第六日黄昏,柏溪风带着杜如筠到了邙山脚下的烈风村。
邙山位于南月国最北边,乃极寒之地,如今晚春已至,南月国其他地方春暖花开,唯独邙山一带,皑皑白雪,恍若深冬。
柏溪风用狐裘披风裹住虚弱的杜如筠,踩着几近小腿高的积雪,走到一间草庐前。
草庐前,一个穿着绛蓝色广袖夹棉长袄的女子,正弯腰收着一面旗,见到来人头也不抬。
“济世旗已撤,旗落不接诊是我商徵羽的规矩,如今我正在休假,阁主应遵守约定,不破我的规矩。”
“这次算我求你。”
商徵羽的手一滞,看了眼裹在狐裘里的女人,淡淡道:“规矩就是规矩,谁来都一样。”
随后,她转身合上了门。
天上下起鹅毛大雪,轻尘走上前来:“主子,今天已经是第六日了。”
拳攥地紧紧的,柏溪风抬步解下身上的狐皮披风,铺在屋檐下。
他小心翼翼地将杜如筠放在屋檐下,又给杜如筠拢了拢衣服,退一步回到雪地里。
轻尘愣愣地看着自家主子将长袍一撩,毫不犹豫地跪在雪地里。
“主子”
轻尘担忧地往前走了一步,余光扫了眼檐下的杜如筠,轻抿了下唇,跪在了柏溪风身后。
“哟,阁主还有给人下跪的一天呐。”
茅屋内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商徵羽冷哼一声,淡淡道:“雪大天寒,阁主这般跪下去,怕是不想要这双腿了。”
闻言,柏溪风抿唇,定定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求商先生救人。”
“我说了,旗落不接诊。”
对于商徵羽的话,柏溪风充耳不闻,只是固执地大声道:“求商先生救人。”
檐下的杜如筠虽然已经动不了了,可柏溪风和商徵羽的话却尽数进入她的耳中。
发白的唇费力地开阖,眼泪缓缓落下,又结成冰柱,杜如筠费力道:“不要”
柏溪风虽不显山露水,可她知道,他是一个何等骄傲的人呐,若是真没了腿,他该如何自处。
“求商先生救人。”
柏溪风一声声地求着,声音逐渐嘶哑,膝盖处不住传来刀割般地疼痛,旁边轻尘咬牙看着屋内昏黄的灯光,也跟着喊:“求商先生救命。”
“真的不救人么?”
一个穿着竹青色夹棉长衫的男子,抬步走到桌边,为商徵羽续了杯茶。
商徵羽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边道:“没想到柏溪风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阿羽”
男子带着淡淡的鼻音,劝慰道:“阁主救过我。”
“哦?”
商徵羽一边仔细地将一堆细碎的粉末放在研钵里混合着,一边道:“他救过你,我就得救他的女人么?你是我什么人?”
男子不答,忽然下巴一凉,他的下巴被紫竹扇柄抬起,一双狭长的凤眸正定定看着他。
商徵羽俯身凑到男子耳边轻轻呵气道:“嵇寒,柏溪风的债算在你头上,你又欠了我一次,你打算怎么还?”
嵇寒一怔,就见商徵羽起身,推开了门
商徵羽揣着手,扫了眼天上的残月,看着跪在雪地里的主仆二人。
“还不快把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