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元祭祀
在农村，平时没有什么娱乐节目，连电视都少有，至少在云峰村，秦文君知道就只有一台电视。所以村民基本都是早睡早起，晚夏秋初时节，中午基本在家纳凉，做做手工、家务，缝缝补补，编编竹篓、凉席之类的。
而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木雪柳一早就煮好了饭。说到饭，云峰村这个时节正是稻谷青黄不接的时候，白米都是去年的存粮。
秦文君知道家里的米已经很少了，平时家里都是煮的稀饭，美其名曰，天气炎热，吃起凉的稀饭更舒服凉爽，其实不然。
今天煮的是干饭，虽然里面大部分是嫩玉米，但总之是干饭对吧。
秦文君对吃没什么讲究，要求也不高，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只要能吃饱就行，中午可以吃干饭，很好。
秦家现在两小子平时就不喜欢吃稀饭，好不好吃另说，就是饱的快，饿的也快。
俗话说:“半大儿子，吃穷老子。”
现在两小子的饭量加起来可以顶个秦云峰。
秦文君和秦文乾闹腾了一会，便来到屋檐下，看见娘亲正在小凳上折叠白纸，而父亲秦云峰正拿着一个木锤和一个尖部是弯月形的锥子，在高板凳上对着一叠黄纸敲敲打打。
黄纸被固定在高板凳上，被敲打出一排排有序的弯月。
秦文君知道，这个是冥纸，是用来烧的。按父亲的说法是烧给过世的长辈们的，是孝敬给的长辈们的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家里的一分两分的钱不一样，但也不想多问。
后来才知道，人界的这种纸，就是冥界的钱，烧给谁，谁就能收到。
因为在姐过世的时候，他见过还亲手烧过这种纸，所以从那以后他根本就不想碰这种东西，敬而远之，避而远之，甚至还很讨厌。
他只知道，因为烧这种纸，他再也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姐，都三年了，姐大概是回不来了。在姐过世后的一年中，随时都还能在梦中梦见，但是在一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梦见过。
秦文乾可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很好玩，便围绕在秦云峰周围饶有兴趣看着。
秦文君独自来到木雪柳的旁边，心情很低落，将头枕在木雪柳肩上。
“娘，你是在叠小船吗？有什么用？”
木雪柳看了一眼二儿子，发现情绪不高，对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不了解，只可能是想大女儿了。
于是轻声细语的说道:
“是折叠小船，娘听说，在这个月，你姐她们会放假。特别是今天，在中元节的时候，你姐会回家，说是回来探亲，可以回来看我们，还可以吃我们做的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娘想试试看，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听说距离很遥远。”
“所以今天娘煮了干饭，还准备了一只小蜡烛，等晚上的时候，娘准备到河边去放，点着小蜡烛，还有装着饭的小船，听说这样你姐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如果饿的话就可以在路上吃这些饭，那样就不会在路上饿着，才有力气回来看我们。”
看着娘红红的眼睛，秦文君的眼睛也跟着红了，娘儿俩都竭力的忍住，才没有掉眼泪，都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软弱和无助的一面。
“娘，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我都好久没有梦见过姐了，都不怎么记得清姐的样子了，现在想起姐，她的样子好模糊，我好想她。”
“好，我们一起去，娘也快记不住你姐的样子了，也很想念，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平时也不知道回来让我见见，就是托个梦也好啊。”
木雪柳说完再也忍不住，将秦文君紧紧的抱在怀里，头枕在秦文君的肩窝。
秦文君感受到两股热流从脖子上流淌下来，耳边传来娘微不可闻的哭声，双肩还在轻微的颤动。
可是娘却还竭力的压制着，不想让爹和弟知道。
眼泪虽然能够短暂的带来温暖，却怎么也治疗不了几颗伤痕累累的心，温暖过后却是更加的冰冷。
想要安慰娘，可秦文君却不知道从何安慰，一切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徒劳，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除非能将姐带回来，可姐去了哪里他都不知道，怎么带？
轻轻拍着娘的后背，希望这样能够减轻娘的悲伤。
秦文君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起码在这一刻，他应该有男子汉应有的担当。
然后就鬼使神差的说道:“娘，不哭，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将姐姐带回来。”
木雪柳听到这话，一脸震惊的望着秦文君，胡乱的将眼泪擦掉，然后说道：
“文君，别胡说，你可别去，娘知道你姐，已经回不来了，只是想起你姐，娘就忍不住想念和伤心，你可别乱来，听说那地方叫冥界，很危险的，人去了就回不来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冥界，去了冥界怎么还可能回来，别去了大女儿，再搭上个二儿子，那让她还怎么活。
况且冥界的说法，鬼之类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死如灯灭，人死了就再也没有了。
她折叠纸船和弄这些东西，只是为寻求心灵安慰和有一个精神寄托，自己都知道当不得真，没想到儿子居然当真了，还要去冥界带他姐回来，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于木雪柳的阻止，秦文君爽快的答应，心里却牢牢记住了，把姐带回来，也不知道说他无知还是无畏。
秦文君正神游天外，旁边的木雪柳看着他出神，就紧张的喊道:
“文君，文君……。”
“娘，你喊我，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吓着了？”
“怎么可能，我的胆子可大了，一点都不吓人好吧。”
秦文君不知道木雪柳说的她们是谁，只认为回来的都是跟姐一样的人，所以会害怕才怪。
“那就好，来，在这个纸船上写下你姐的名字，希望她能看见，晚饭后我们就去放纸船。”
秦文君希冀的在纸船上写上了秦文秀三个字，期待晚上早点到来，如果真能见到姐，那就太好了。
见秦文君写好，木雪柳又准备了一块小木板后，就将晚上要用的都一起收了起来。
秦文君不喜欢中元节，因为姐姐在中元节这天过世了，所以他不喜欢。但是不知道什么是中元节，但是现在知道了，在中元节的时候，也许可以见到姐姐，所以想知道中元节是个什么样的节日，因为在他印象中，就只有一个春节。
“娘，中元节是什么节啊？和春节一样的节吗？”
“中元节？你没事关心中元节干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觉得是姐姐会回来的节日，这个很重要，所以想要知道。”
木雪柳狐疑的看了一眼秦文君，见其面不改色，心想，这孩子胆子确实挺大，却不知道两人完全没有在一个频道上。也就没有勉强，开口说道：
“中元节，有很多别名，感受最深的一个名就是鬼节，听说农历的整个七月都可以称为鬼节。说是阎王爷在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一，就会打开冥界的鬼门，鬼门一开，万鬼出行，会回到人界来觅食。鬼也就可以回家探望，保佑家人平安。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等众鬼回到冥界，阎王爷才会将鬼门重新关闭。”
“后来呢，听说在鬼节的时候，很多鬼在人界喝酒闹事，引起人界动荡不安，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阎王爷最后决定，鬼门只在七月十五这一天打开，只给鬼一天一夜的时间回归人界，后来人们就将七月十五这天称为鬼节，也就是我们说的中元节。”
秦文君静静的听着，没有太多得感触，字面意思都懂，可是不明白，鬼是什么？于是又问道:
“娘，鬼是什么东西？”
木雪柳开口便回答，“鬼不是东西”，刚说完，又改口说，“鬼是东西，？？？？？？”。
木雪柳纠结了，她不知道，于是又说道:
“娘也不知道鬼是什么，那是传说中的的东西，娘也没有见过，不过这样说，也许你就明白了，人死之后就会形成鬼。”
“哦，那就是说姐死后会变成鬼，也许我们还能见到。”
“谁知道呢，希望我们能互相见到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文君你姐如果变成了鬼，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那也是姐啊。”
“对，那也是你姐，也是我的女儿。”
于是娘儿俩沉默了，对于未知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说。
“你们娘俩在说什么这么专心呢？喊你们几声都听不到。”
娘儿俩说话小声又专注，才没有听到，这时才发现，弟弟和爹正在不远处好奇的望着她们。
木雪柳首先反应过来，“咳咳，没说什么，就是傍晚的时候，让文君跟着我去放河灯。”
“那好，我就和小三儿在家里烧纸吧。”
中午饭的时候，秦文君只专注的挑玉米粒吃，想将米饭留下来，等傍晚的时候放在纸船里，给姐吃，只因为姐最喜欢吃米饭。
终于到了傍晚，秦文君将中午的米饭用小碗装好，看着只有鸡蛋大小的一小团，不知道姐会不会嫌少，这可是他从一碗玉米干饭中挑出来的所有。
“文君，走了。”
听到娘的声音，秦文君也不再纠结，拿着碗便冲了出去。
木雪柳提着一个竹篮子，用红布盖着，当看到秦文君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碗，不由的问道:
“文君，你怎么还拿了一个碗？”
“不止拿了碗，我还带了一双筷子呢。”
秦文君说完，一双筷子从衣袖里滑了出来，稳稳的拿在手上。
“你怎么又拿筷子又拿碗？”
木雪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想大声的告诉秦文君，这只是个祭祀的流程，是以前祖宗传下来的，只将饭放进纸船里就可以了，真当有人，不，有鬼拿起筷子端起碗吃饭啊。
“没碗没筷子怎么吃饭啊？”
木雪柳以手扶额，无言以对，真是个实诚的孩子，随他去吧，就当熊孩子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