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坏
孔忠道:“这和尚倒也并非只会骗人钱财,虽说呼风唤雨的本事是假,可那辟谷九日的本领却是很多人亲眼所见,想来也有些道行。”
李义堂冲左右笑道:“本官倒要看看,这位活佛大师是怎样个‘辟谷九日’的!”于是安排两人暗中盯着,令人暂且回府。
第二天,下人回来禀告:“那了尘和尚每次施法都要先辟谷九日,待到身心干净不滞于物,再大显神通降服妖魔。此番已答应了乡民父老,明日开始辟谷。”
李义堂心中好笑:人但凡活着就要以五谷充饥,哪有绝食九日还不死的道理?慢说世上没有这等高人,便是真有,也必定隐居仙山不问世事,又怎会来闹市招摇呢?再者,出家人六根清净,若是连吃的都不需要了,受人金银还有甚么用?分明是骗人钱财的鬼把戏!他不动声色,叫人继续暗中盯着,有事随报。
一连过了两天,那了尘和尚始终在上了锁的净室中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容貌神色都没什么异样。第三天小沙弥打开门探视时,和尚脸上见汗,要了一碗水喝。暗中监视的人回来禀报:“和尚把一颗弥陀珠调入水中喝了,一切如旧。”
隔了两天,和尚又向庙里要了一碗清水,调着珠子服下。手下道:“那和尚人前装得若无其事,待到小沙弥锁门退出,就迫不及待调珠牛饮,连端碗的手都哆嗦个不停。说也奇怪,喝下没一会便恢复了神态,继续在那里打坐诵经。”
李义堂捻须微笑,知道秘密十有八九就在那弥陀珠身上,暗暗打定主意。转眼到了第九日清晨,他知道和尚又要喝水,故意命人把小沙弥叫到衙门问话。
那小沙弥不明所以,随着官差进入后堂等候,直从早晨等到晌午,也不见提刑大人出来,又不敢就此回去,只得询问门口侍卫。侍卫眼睛一瞪,叫他安心等候,莫要瞎打听。那小沙弥不过十五六岁,吓得连连念佛,不知自己犯了哪条国法令律。惴惴不安捱到掌灯,门一开进来个当差的,叫他回去好生念经,改日再听传唤。
小沙弥满头雾水,一路嘀咕回到庙里,到门前吓了一跳:四名官差擎刀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庙中僧侣只许进不许出。每层院子都有十几人举着火把来回走动,个个佩刀悬剑,威风凛凛。
他战战兢兢要回自己住处,经过大殿时猛听里面一声喝问:“大胆和尚!还不从实招来!”吓得一个激灵扑通跪倒,正要向里面回禀,一看之下不由地怔在原地,心中纳闷:阿弥陀佛,只不到一日光景,了尘大师怎成了这副模样?
原来,李义堂前脚命人将小沙弥引走,后脚便率人来到庙中。透过门缝偷偷往净室观看,只见那和尚在床席之上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念念有词,额头双鬓已然见汗,知道他马上就要喝水,点手唤来一名样貌清秀的小和尚低声嘱咐。这小和尚乃是府衙捕快假扮,两日前便得了提刑大人密令,剃光头发在庙中等候差遣。
果然,不一会,了尘和尚开始喊小沙弥开门。小和尚早将计策烂熟于心,打开门锁进去,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弟今早被差老爷领走,临行特嘱咐弟子服侍大师,不知有何吩咐?”
了尘身子微颤,也口念佛号,客气笑道:“贫僧有些口渴,烦请小师父取碗水来。”
小和尚笑道:“好说,好说。”嘴上答应得痛快,脚下却未动半步。
了尘见他笑眯眯上下打量自己,心中一凛,施礼道:“小师父,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
小和尚回身把门带上,挠头道:“大师慈悲,既然问起,弟子便如实说了。实不相瞒,只因幼时家中贫困,爹娘没了办法才把弟子送到庙上,以求苟活性命。如今双亲老迈多病,膝下就只我这一个儿子,正日夜盼弟子能够早日还俗,回家以尽孝道。可若然如此,弟子便无法再在佛祖面前侍奉,正是忠孝两难全……”
了尘见他说起没完,忙摆手制止道:“小师父何须苦恼,我佛在心中而不在庙宇,只要你心存善念,出家在家都是一样修行。快取了水来,向主持告辞去罢!”
小和尚面露喜色,赞道:“大师果然佛法高深,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令弟子顿开茅塞!”他走出两步,忽然又转身回来,犹豫道:“弟子尚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师成全!”
了尘眉头轻皱,随即笑道:“小师父不必难为情,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就是。”
小和尚叹道:“此一番回到家中,爹娘喜则喜矣,不过欢喜之后更添忧愁。”
了尘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小和尚道:“大师请想,弟子如今一十七岁,在庙上吃斋念佛自然没甚么,一旦还俗,爹妈必然又该为亲事操心了。”
了尘哈哈笑道:“男婚女嫁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一切依了他们,娶亲生子,亦是尽孝了。”
不料小和尚却叹道:“大师法号‘了尘’,自是佛法无边,早已忘却尘世疾苦。娶妻生子说得简单,可这样样都得要银子,弟子连双亲都难以侍奉周全,又哪来那么多钱?”
了尘一怔,叹道:“不错,唉!”便闭了眼睛不再说话。屋内好一阵沉默,他肚子“咕噜噜”翻滚响动,睁眼见小和尚仍站在原地,只得笑道:“小师父,贫僧口干舌燥,请先把水取来罢!”
小和尚不理他话茬,涎着脸道:“请大师暂且忍耐个把儿时辰,容弟子把方才那不情之请说完。”
了尘面有不悦,沉声道:“贫僧一贫如洗,只怕爱莫能助。”
小和尚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大师莫说玩笑话,你每做一场法事,就捞许多金银。听说这次为百姓捉拿“吃人童子”,挨家挨户要出五十两。大师乃大德高僧,心无挂碍,连吃的都省了,要那么多钱财何用?”
了尘冷哼道:“芸芸众生忧苦实多,贫僧自有用处,就不劳你费心了!”
小和尚冷笑道:“好个救苦救难的大活佛!既不舍得金银馈赠,不妨送弟子些随身物件,救弟子出苦海!”
了尘一怔:“贫僧身无长物,赠无可赠。”
不料小和尚却盯了他胸前弥陀珠道:“弟子瞧这串珠子倒很值些银两。”
了尘身子一凛,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珠子并非什么宝物,乃是贫僧治病救人的丸药,你拿去也无用。”
小和尚犟道:“怎会无用?你索性就把这炼制药丸的法子一并传授给我,弟子回到家乡也做个与人治病的正经医生,再好不过!”
了尘一捂肚子,腹中又是雷鸣般一阵翻滚,勉强笑道:“此药所需九九八十一种药材极其难得,做工和药理更是繁复难懂,又岂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你只管弄些水来,贫僧答应酬谢你银两就是。”
小和尚喜道:“说话算数?那我可要五百两!”
了尘笑道:“区区五百两怎么行?贫僧给你五千两!”
小和尚心中得意:这趟差事倒划得来,非但能受大人赏识,还顺便讹这秃驴五千银子!他嘴里说着:“大师稍安,清水即刻就到!”
刚一转身,倏地那和尚一跃而起,恶狠狠道:“爷爷这五千两先送你去见佛祖!”右掌带风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