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 章 除
京城，一处普通的宅子。
黄剓一脸憔悴的坐在屋里了，呆呆的看着窗外。
自从关少卿死后，短短数天，黄剓好像苍老了十岁不止。
此时刚刚深秋，黄剓已经如同迟暮老者一般，穿上了厚厚的皮裘。
房门一响，同为老者，仅穿单衣单裤的枯瘦老黄，走进了房中。
“怎么了老黄？可是有了顾习明的消息了？”
看到老黄进来，黄剓开口问道。
声音嘶哑干裂，如同两块枯树皮摩擦一样，和以往的低沉温润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老黄紧走两步，先将手中的托盘放到黄剓身前的桌子上，才退回一步，双手垂下，躬身说道。
“还请黄师节哀，咱们已经在京城布下了天罗地网，顾习明断然插翅难飞。”
又是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黄剓闭上了眼睛，懒得再说什么了。
见黄剓这个样子，老黄急忙上前一步，打开了托盘上盅盏的盖子。
立刻一股食材特有的清香味喷发而出，瞬间笼罩了不大的小屋。
“知道这些天，黄师食欲不振，下人们特意做了这盅补汤，皇师尝尝。”
黄剓摆了摆手，现在顾习明的消息全无，关少卿的大仇还未得报，他哪有什么心情喝补汤啊。
“黄师好赖尝尝，怎么说也是下人们的一番心意不是嘛。再说了，黄师也要好好保重身体，等到顾习明伏诛的那一天啊。”
一边说着，老黄还一边贴心的把汤盅，向黄剓那边推了推。
听到老黄这么说，黄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随手拿起托盘上的汤匙，轻舀一勺，放入嘴中。
还别说，这个补汤做的确实不错。食材的清香与药品融为一体，就连黄剓都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不错！”
盅盏本就不大，黄剓几口吃完了里面的补汤。
难得的朝老黄笑了笑，也算这几天，这个小院里罕见的一丝阳光了。
老黄很奇怪，在黄剓喝汤的时候，一直垂手站立在黄剓身边，一脸阴晴不定的盯着黄剓。
“怎么了？”
发现了老黄的异样，黄剓笑着问道。
回味着汤品美味的黄剓，难得有了一丝好心情。
“噗通”
听到黄剓的问话，老黄二话没说，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
黄剓脸色变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老黄，又看了看桌子上已成残羹的补汤。
黄剓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没有相像中的暴怒，黄剓只是闭目沉思了片刻，低声吐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
“当”
老黄额头杵地，语气悲愤的说道。
“请黄师恕罪！”
黄剓面色平静的看着老黄，依旧三个字。
“为什么！”
“请黄师不要怪罪主人，主人这次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黄师这次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那顾习明又不是一般人，短短几天，主人就收到了‘锦衣司’，‘大明学宫’，‘青竹书院’等等地方的折子，甚至连远在渝州的林清微都上折子，要求主人公开顾习明的罪责，已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主人实在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不得已，才让老奴送黄师登天的，还望黄师体谅。”
“体谅？”
想到那个总是一副冷漠面容的男人，黄剓凄苦一笑。
压力！呵呵，你修道求长生3年，每天的弹劾奏折，像雪花一样的涌入皇宫，怎么没见你有压力啊。
你修炼邪术，每天用掉大量孩童血，怎么没见你有压力啊。
现在只不过几个酸腐文人的奏折，你就压力倍增。
呵呵，人怎么可以如此薄凉啊！
黄剓真想当着林辰的面，问问这位大明皇帝，关少卿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怎么自己为了他的儿子报仇，反倒惹来了杀身之祸。
呵呵，想想自己这一生，简直就是个笑话。
前半生颠沛流离，蹉跎半生。临老，临老，终于看到了希望，开始奋发图强，准备凭借自己的能力，为关少卿搏出一条康庄大道。
为了这个目的，黄剓撕掉了一切坚持，甚至摒弃了人性。以自己渊博的学识，以及毫无底线的行事手段，为林辰撑起了‘黑帘’这个庞大的地下组织。
可是直到这一刻，黄剓才发现，自己的一切努力，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黑帘’就是‘黑帘’，哪怕它为林辰做了数不尽的腌臢事，可依旧是个摆不上台面的地下组织。
自己更是条可以随时丢掉的老狗，可笑的是自己还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完成林辰交付的任务，只要做的够好够漂亮，关少卿总会入林辰法眼的。
现在想想，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可能从林辰让自己和关少卿组建‘黑帘’那一刻起，自己和关少卿就成了林辰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了。
其实这些以前黄剓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半生飘零的人，一旦看到哪怕丝毫希望，也不会轻易让希望破碎的。
恰好黄剓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在关少卿死后，才会拼了命的疯狂报复。
以至于妨碍到了林辰的利益，变成了林辰随意抛弃的老狗。
“哈哈哈……咳咳”
想清楚这一点，黄剓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只不过笑声催动毒气，胸口一口污血上涌，黄剓不由的咳嗽了起来。
平静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黄剓冲老黄摆了摆手，语气稍显落寞的说道。
“你，退下吧。”
“当当当”
听到黄剓的话，老黄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三个头，磕的实实在在。
这三个头，是为了那个，短短三年就打拼出一个庞大组织的老人磕的。
这三个头，是为了那个，为了组织尽心尽力的老人磕的。
这三个头，是为了那个，让组织所有成员都敬重的老人磕的。
嗑完三个头，老黄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一眼黄剓，快步走出了房间。
随着老黄的离开，黄剓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饥寒交迫的雪天。
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快要冻死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笑容轻柔的艳丽女子。
他耳边又响起了，自己拉着一个瘦弱孩童，站在女子病床前，所发下的誓言。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一定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的！”
看着病床上的女子，含笑的闭上了眼睛。
黄剓把那个孩子拉到自己面前，看着孩子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关少卿吧！”